峤县的何知县听闻进京赶考的举人在他的地界被劫杀,本就不苟言笑,长着一张怒目金刚的脸,此时更是眉头拧成了个“川”字,那眼神仿佛是要将截杀举人的山匪们生吞活剥。就连禀告的衙役都觉得周遭空气顿时稀薄起来。
夏温娄向何知县见礼后,详细讲述了他被这伙黑衣人劫杀的经过和他们交代出的幕后黑手。
他把葛县丞是陈州府赵同知女婿的事,以及他和赵家的恩怨一一讲给了何知县。
听完事情经过,何知县这才知道夏温娄正是去年乡试的头名,传闻中那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联想到今日之事,他更是怒不可遏,言明不管幕后之人是谁,绝不会姑息。
夏温娄再三道谢后,离开县衙继续赶路。后面就平顺许多了。
他们一行人是在二月二十三抵达的京城,原计划是先找客栈安置下来,再去找四师兄景云成,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拜访其他两位师兄。但刚进城门,就被两波人拦住了。
“夏公子,可还记得小的,小的是世子爷身边的随从司晨。特奉世子爷之命在此恭候夏公子,请夏公子随我来。”
夏温娄正想推拒,又有一中年男子上前道:“见过夏公子,在下是吏部苏侍郎府上的管家袁信,特来接公子去府上小住。”
袁信口中的苏侍郎就是夏温娄未曾蒙面的大师兄苏玄卿。现在一边是师兄弟之首的大师兄,一边是已经熟悉的四师兄,拒绝哪边都不好。
他左右为难道:“二位不妨先回去,等我这边安顿好后再登门拜见两位师兄,可好?”
哪知二人竟异口同声道:“不行。”
司晨嘴快,劈里啪啦就把景云成的交代吐了个干净。
“世子爷说了,让小的务必将您接到府里去,还说您要是推脱不去就是跟他见外,没把他当师兄看。要是让外人知道他堂堂理国公府世子的亲师弟来了京城还要住客栈,他的面子要往哪搁?夏公子,你今儿是非跟小的走不可。”
一旁的袁信横他一眼,才对夏温娄恭敬道:“公子,我家老爷明日正好休沐,要考校公子文章呢,公子还是快些随在下回府吧。何况,就算您今日不去侍郎府,明日您见了我家老爷后,一样要留在侍郎府,倒不如今日就去,也省去许多麻烦。”
司晨急道:“我们世子爷天天休沐,也等着考校夏公子的文章呢!”
袁信不屑地瞥他一眼,轻哼一声:“哼,他打算凭借什么来考校夏解元?就凭他殿试十七名的名次吗?”
司晨觉得自家世子爷的学问是顶好的,一定是当年主考嫉妒他们世子出身好,学问也好,才把他的名次压到十名开外。
如果在前十名,就凭世子爷和皇上的情分,少说也是探花。此时被袁信拿名次说事,他心头的火气是噌噌往上冒,撸起袖子,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夏温娄怕二人大庭广众下打起来,连忙拉住司晨,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都少说两句,今日我先住客栈,等明日见过两位师兄,再说以后的事。你们先回去吧!”
二人见夏温娄变了脸色,也不好再争执,向夏温娄行了一礼后,便各自带着人匆匆回府报信去了。
躺在客栈上房床上的夏温娄一想到明天要同时面对两位师兄对自己的争夺,就头疼不已。比起住在两位师兄的府上,他更喜欢住在客栈,起码自在。
旅途劳累,想着想着,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直到隐约听到有人叫他,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少爷,少爷,醒醒。”
白果见夏温娄睁眼,忙道:“少爷,快起来,景世子在外面等着你呢!”
夏温娄打了个哈欠,揉揉惺忪的眼睛,含糊道:“什么景世子?哪家的?”
话音刚落,头上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看到滚落在被子上的文玩核桃,夏温娄瞬间清醒。
此时他还有些起床气,正想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拿东西砸他,就看到站在不远处一身锦衣的景云成,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四师兄,好久不见!”
景云成似笑非笑看着他:“可不是嘛!久到你都忘了我这个师兄了。小师弟,我是哪家的呀?”
面对景云成的打趣,夏温娄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瞧师兄说的,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当日你可是踩着七彩祥云把我从牢里救出去,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景云成笑骂一声“臭小子”,将手中的另一颗文玩核桃砸向夏温娄,不过这次被夏温娄轻巧的抓在掌心。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
夏温娄没有立刻答应,他边穿衣服边道:“师兄,今天城门口的事司晨跟你说了吧!”
“嗯,说了。”
“那我要是跟你走了,大师兄会不会不高兴?”
景云成轻笑道:“你年纪不大,心思倒重。我是带你去你自己的宅子,他能说什么?”
夏温娄整理衣襟的手顿住,疑惑的问:“我的宅子?我什么时候在京城有宅子了?”
景云成走到椅子边坐下,阴阳怪气道:“夏解元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可是把你信中交代的事当皇差来办,我这边事情办妥当了,你这位大贵人倒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唉!看来小师弟也看不上我这个殿试只考了十七名的师兄啊!”
这都哪跟哪啊?夏温娄觉得这回一见面,他四师兄气儿就不顺。景云成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不可能因为城门口发生的事跟他置气,更不会因他一时没想起在信中提过让景云成帮忙找房子的事而埋怨他。
苏瑾渊曾说景云成是属驴的,得顺毛捋。于是,他装作谨小慎微的模样道:“四师兄,我不是忘记了,就是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两句,或者打我两下都成。”
景云成以为小师弟真被自己吓着了,心下不免懊恼。干嘛把在家中受的气撒在小师弟身上呢,真是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