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那骨偶的灰收起来,实在也看不出什么。
只得先找了个坛子装起来,再慢慢研究。
而黄太太在确认黄生没事后,再次回来了。
颤抖着双手,从那博山炉里,将一块又一块的黄玉碎片掏出来。
拼凑成一只半巴掌大小的金蟾。
嘴衔金元宝,背负七宝,当真个华光溢彩。
只不过碎裂成大大小小的九块,有的地方还有细小的缺失。
她眼带希冀的看着我:“还能修复吗?我不想死,还想陪着他。”
刚才墨苍冥离开,她第一时间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真身,而是黄生,可见也是情真意切。
华鸣在我身后,戳了戳我的背,低咳了一声,手指往泥盆里的博山炉点了点。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这货和柳长眠一样,都知道真正厉害的是这尊香炉,示意我占为己有。
想了想朝黄太太道:“修是可以修的,但你要想清楚,你的身份,黄生总会知道的。”
“没关系,大不了他知道后,我就再蹲回香案,或是消失就行了。”黄太太富态的脸上,尽是满足。
看了一眼东厢:“我一个摆件,走遍了大江南北,世界各地。吃喝玩乐,荣华富贵,人前显贵,万般偏爱,他都给我了。”
“这些都是我原不该拥有的,得到这么多,我已经心满意足。”
“那天长地久,恩爱白头,我怎么还敢奢望。”
我突然发现,黄生有句话说错了。
他说黄婵以前不精明。
可不精明,怎么能这么吃定黄生。
不精明,岂能这么通透。
不精明,又怎会这么顺利了,渡了一劫,又一劫。
“你这黄玉有了缺失,千年聚集的人气和修为,都有所遗漏,以后怕是会漏财。”我刚一开口。
黄太太就笑了:“阿名说了,发财不是靠拜神,靠的是这个。”
她戴满戒指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与黄生,一模一样的神态。
我不由的笑了笑:“那我就用黄泥重塑一个金蟾,将你这真身裹在其中。等七天后定型,就可以拿走了,日后你让黄生早晚一柱清香供奉于你。”
“好!”黄太太瞬间喜笑颜开,朝我道:“听说你这泥以金价,我到时十倍称了给你。”
半个巴掌大的金蟾,外面裹一层泥,至少几斤重了。
还十倍……
黄太太果然富贵逼人。
我没有拒绝,指着那博山炉道:“这香炉镇了那巫偶,刚才你也看到了,黑气腾腾,魑魅魍魉尽聚其中。”
“虽说鬼君毁了巫偶,可就怕里面邪祟未消,暂放在庙中,等邪祟消除后,再通知你取回,如何?”
华鸣复又低咳了一声,瞥着我,握紧了拳头。
他的意思,是让我直接拽紧在手里。
可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
暂时借用,一是想研究一番,看能不能用来对付巫罗。
二是真的怕里面还残留了什么东西。
毕竟这博山炉如果真是汉武帝所铸,按理黄太太都修成人形了,它怎么一点意识和灵智都没有感应到。
黄太太看着那博山炉,脸带不舍。
伸手摩挲着炉身,扭头往后院看了看:“那盏灯,和它有点像……”
一盏巫灯,一尊香炉,一只金蟾……
似乎都是供在哪里的。
我脑中猛的闪过一个画面,净几明窗,青幔微垂。
香案长明巫灯闪烁着昏黄暖光,香炉中青烟涌动,蓬莱、方丈、瀛洲于青烟中半隐半现。
随着青烟袅袅上升,一尊彩装泥塑供于台上,紫衣金带,腰垂九环玉佩。
我想再往上看,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罄声,跟着猛的惊醒。
脑袋却还有点恍惚,似乎这些东西本就是在某一处的,现在全聚于黄泥庙。
华鸣正扯着我,朝黄太太道:“您这么说,就对了,江娘娘的名号,等您休息几天,朴赞大师前来跪拜就知道了。”
黄太太对朴赞极为尊敬,听这话,明显不信。
正好黄生醒了,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阿婵!”
黄太太瞬间欢喜,朝我们笑了笑,忙应了一声:“老公。”
跟着东厢就传来黄生“砰”的掉下床的声音,然后就是欢天喜地的叫喊。
老公,老婆。
老婆,老公。
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我还想着刚才一闪而过,却又好像隽永的画面。
华鸣却欢喜的抱着那尊博山炉,朝孤阳、了无,以及柳长眠挤眉弄眼。
带着他们去后院,同那盏巫灯一块研究去了。
三娘听着东厢黄生夫妻团聚的声音,目光也微微闪烁了一下,借口回了厨房。
我又跟吓得一直没回过神来的胡雪和荆楚豪,解释了一下墨苍冥的身份。
只说是个厉害的鬼君,并没有说和我的关系。
他们一直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出于职业素养,并没有多问。
他们走时,我再次托荆楚豪继续帮我查颜昔的消息。
并郑重的告诉他:“她就是巫罗,也是害得黄生家出变故的主因,必须尽早解决,需要其他支持,与黄先生说就是了,黄太太都清楚的。”
接下来几天,黄生两口子蜜里调油,在庙里四处洒狗粮。
搞得孤阳都只敢让黄生不在时,让小朱朱和黄太太玩。
华鸣吃不了这狗粮,加上华总和华妈的泥像还得供香。
确定我没事后,就回家里呆着,顺带也查一下巫罗和千瞳的线索。
柳长眠和一些灰仙,顺着颜昔那些凶杀案,往回追查。
我自是如约定般,用黄泥小心的将黄太太摆好的金蟾裹起来,又完全按她原先的模样,重塑一尊泥金蟾。
其实无论泥也好,土也罢,金银玉石也一样,皆由地生,没什么区别。
而泥土,可生万物。
最为普通,却也最具生机。
等弄好后,黄太太自是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同,高兴不已。
黄生宠妻,见她高兴,立马大手一挥,将那个一体式的文旅项目批了下来。
资金到位,动工自然也快。
开工那天,荆楚豪还特意带市领导,在黄泥庙办了动工仪式,再次抬了黄泥庙的名声。
拿到拆迁款的村民,也都到我庙里上了香。
而黄婵那新用黄泥裹成的金蟾,她和黄生商量后,也放在柳长眠那山神殿,受点香火。
他们会按月来上香,给香油钱。
黄婵暗中朝我道:“黄生认为我能清醒,全是你们的功劳,既然这尊金蟾重要,也就供在这里了。”
能多点香火,对我,对柳长眠和那些仙家,自是都有好处。
而这也表明,他们夫妻会常来,也算表明会与我绑在一起。
有黄生这样的大金主在,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小庙被征收啦!
我自是应承。
我要研空那盏巫灯和博山炉,就让三娘、五娘换了道袍,再由孤阳、了无教些话术,看顾前院的香火。
这对三娘、五娘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老白在后院熬药,时不时也有人来拜会,他虽然个子矮小,但也胡须皆白,一看就是奇人,自也有人见了,特意寻医问药。
几天下来,颇有奇效,倒是往后院来找老白的愈发多了。
我和孤阳、了无躲在土窑里,拓巫纹,塑博山,都躲不下去。
只得又将老白安置在西厢房,给他专门整了个药房。
光是三娘、五娘自是忙不过来,柳长眠又调了几位伶俐且和气的仙家,来照看。
小事有仙家,大事有孤阳、了无坐镇,倒也算顺利。
只是巫罗的消息一直没有。
墨苍冥也没有再来,想来那紫玉莲子,让他心里有了慰藉。
朴赞也暂时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伤得太重。
如果他回来了,倒是可以问下黄氏祖祠那骨偶的消息。
以及他以巫灵时,到底看到了我什么。
就在我等朴赞时,那河边的开发项目却出大事了。
这顶目大,顺着河边一片荒地,全部挖平,再建仿古式建筑,然后沿河仿造古桥、种荷花,游船,放灯……
我看过出的图,确实也有几分心动。
所以先是用大型挖机,将河道清理好。
结果这一挖,却挖出了用铁链锁着的几十具棺材。
每具棺材,也都用铁链缠住,再在正上方用一把铜锁给锁住,好像要镇住棺中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