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生借着酒劲,说出了十年前家族秘事,以及砸金蟾。
原先还豪气万千,说自己做生意眼光好,没让黄家败落。
可话音一落,就又想到了什么,端着酒杯,眼泪啪啪的往下掉,鼻子又开始抽哒,鼻涕水哗哗的流。
孤阳伸手拍他肩膀,想劝他,他顺势就趴在孤阳肩膀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冇想到啊,那金蟾没害到我,害了我老婆啊!”黄生哭得眼泪鼻涕都往孤阳道袍上擦。
还随手扯着孤阳花白的胡须,来哼鼻涕,不时的感慨。
如果十年前,他多问问,或许他老婆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哭到最后,又猛的转过身,拿起酒瓶,对瓶吹。
吹完后,又怕自己醉了,朝胡雪道:“照顾我老婆啊。”
又看了看我,张了张嘴,又抱着孤阳,开始痛哭。
一直嚷着,对不起他老婆,都是他的错,是他不该逞强。
孤阳看着被眼泪、鼻涕湿透的道袍,无比的后悔。
幸好酒劲上来得快,黄生哭诉了一会,就睡了过去。
他酒品挺好,就昏晕,不吵不闹。
怕他睡得不沉,孤阳还在他后背画了道符。
等把他扶到东厢客房后,孤阳换了件道袍,洗了把脸。
这才道:“那香炉是错金铜博山炉,商朝时就有了,汉朝时最流行。”
“黄太太抱着的这个,上面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且有铭文,可能是传闻中汉武帝在青州遥望海上三仙山后,着令工匠所造的那一尊。”
一听着“汉武帝”,我们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还真是个古董啊。
孤阳却又来了一句:“具体是不是,还得看过铭文才知道。”
铭文,我们倒没看到。
毕竟除了放下来那会,其他时间都是黄太太抱着的,盘得油光水亮的,看不出有没有字。
就是那个盖,一直没有打开过,明显里面镇着东西。
就目前来看,让黄生一家突生变故的,肯定是马来西亚老宅里的东西了。
那边信奉巫术,肯定是请巫师看过,结果就找到了帮着镇压那夺黄生一家性命的金蟾,将金蟾捣毁。
黄太太对黄生爱极了,就算真身被毁,借着什么维持着形态,将那怪东西镇在了这博山炉里。
我们一堆人,就又回到后院,看着黄太太。
刚才她黯然垂泪,想来还是有了点意识的,只是受到什么压制。
见我们靠近,她小心的托着博山炉,将铭文处递向孤阳。
汉朝时,道教正兴,皇家会按历法举行大型祭祀,这些什么铭文,就会记载天干地支,以及简明的事件。
可抱了十年,不管雕的,还是印的,或是错金铜的,都摩挲得几乎看不见了。
孤阳也认不出来。
最后只得看向胡雪:“这黄生到底什么来头?”
胡雪不敢拿主意,只得打电话给荆楚豪,他代表着黄生,正和昨天那些领导谈项目,这会刚吃过中饭,接到电话就过来了。
等到的时候,黄生还醉酒没醒,荆楚豪看了一眼,被小朱朱扎了满头辫子、笑得开怀的黄太太,也满脸震惊:“第一次见黄太这么清醒的笑。”
听我问及黄生的底细,想了想道:“他祖上是在庚子西狩时期,出逃的。”
他是律师,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只能说这么多。
可光“庚子西狩”这几个字,加上那尊错金铜博山炉,大概就能明白,黄家祖上的财产,可能来路不当,所以黄生才要隐瞒真实身份。
或许连“黄”这个姓,都是后面改的。
我想了想道:“那马来西亚的祖宅那边,还有人吗?”
荆楚豪摇了摇头:“十年前的事情,就是留守祖宅的那几房接连惨死后,香港这边才开始的,马来西亚那边绝户了。”
“当年黄生的爷爷回港,中间也涉及家族纷争。”
豪门本就多阴私,更何况黄家这笔巨财,来路不正,只怕受之不起,中间又暗藏什么变故。
华鸣在一边低声道:“那当年看出黄家事故是金蟾的巫师是什么人?”
“这也太没本事了,该弄的没弄,让人家把金蟾给砸了,搞成现在这样。”
“这种沽名钓誉,害人的巫师,就该天打雷劈,给我们惹麻烦!”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向荆楚豪。
指桑骂槐,估计是暗骂荆楚豪把黄太太香炉里的麻烦搞到黄泥庙来了。
荆楚豪抿了抿嘴,眼里带着几分宿命感的看向我:“就是跪在黄泥庙前,称江柳为娘娘的朴赞大师啊。”
华鸣先是垂眼,跟着抬头看天:“因果报应啊,你该早来的,那会朴赞在。”
“而且我们杀他,没有压力。现在我们欠了他一个大人情,杀他不太方便!”
“那怎么办?”柳长眠指了指抱着香炉的黄太太,轻声道:“让她留在这里,那香炉落地,江柳就感觉不舒服,肯定是很邪性的东西。”
“要不把朴赞搞回来,问他?”华鸣又看向我,轻声道:“他这次估计伤得很重,要多久才能来啊?”
“保不准这东西就是他让黄生送来的,先给你个人情,再用这个香炉里的东西逼你,让你主动南下去找他!”
现在巫罗的事情,还没解决,我不可能南下。
但这香炉里的东西留在这里,确实是个定时炸弹,我需要更多的精力应对巫罗,黄太太这事得速战速决。
想了想看向孤阳和了无:“我看黄太太到庙里后,好像神智有点恢复了。”
孤阳也点了点头:“可能是黄泥庙的禁制,也压制了香炉里的东西,让她有了片刻喘息。”
我吸了口气,轻声道:“那如果你和了无、华鸣三个联手,能不能困住香炉里的东西一会?”
“我直接问黄太太是怎么回事。”
朴赞说他修习时,看见过我,但没说过是什么时候。
凡事因果一线,保不准就和这黄太太的香炉有关。
孤阳因为黄太太当小朱朱的“慈母”,对这事也多了几分上心,当下就点头。
了无自是一派高僧风范,愿成人之美。
至于华鸣,完全就是凑热闹。
由柳长眠在一边辅助,应对突发状况。
商量定后,先由华鸣在石桌上画了三道圈禁的符纹。
再由我用泥塑了一个极为简陋的圆盆,华鸣再在上面画符。
孤阳贴上符纸,了无依旧是将那菩提籽引出来,绕着泥盆。
小朱朱引导着黄太太,将那尊错金铜博山炉放进去。
就在放进去的刹那,所有菩提籽瞬间震动,雕着海上三仙山的炉盖“哐哐”晃动。
香炉里好像燃起了什么,火光闪动,黑烟从博山之中滚滚而出。
涌过那方丈蓬莱,如有什么缥缈仙山的仙气啊,像极了我在梦魇里看到的骨山血海。
连那没全干的泥盆,似乎都染着黑烟,变得漆黑。
我忙将事先捏好、且画有巫纹的盖子,猛的给盖上。
华鸣直接双手摁在上面:“你快点问!”
就在那香炉被封禁的时候,黄太太浑身一哆嗦,瞬间清醒。
双眼泛黄,朝我道:“朴赞说得没错,我清醒后,第一个看到的,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