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
铜锣湾，和记酒楼。
这间酒楼，承载了陈浩南他们很多的记忆。
以往每次出去办事，事情办好之后他们都会来这里庆功。
相比较刚开始他们的一行人的兴奋，到了酒楼包厢反而气氛显得沉闷了下来。
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而仅只因为陈浩南两鬓丛生的白发。
虽然两鬓皆白的陈浩南看起来气质显得十分的稳重，经过短暂的相处，他们也发现陈浩南现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全白的两鬓，就好像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一样。
如果是五年前的陈浩南如同一头荒野狼，那么他现在就像是一头足以聚啸草原的狼王，给人的感觉沉稳狠辣而不失分寸。
他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里，就比山鸡这个毒蛇堂堂主还有大b这个慈云山堂主更有大佬气质。
那种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感觉，是他们模仿不来的，如果要说陈浩南现在的气质像谁。
那他们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很像现在的荃湾王林威。
他们现在见不到林威，可不代表他们会忘记那一天，就是那一天彻底的打断了他们的江湖梦。
也是那一天，林威成了他们的梦魇。
就算是大b也没忘记，就在那边那条街的威记饭店门口，林威那挥舞双刀如魔神般的样子。
这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种成长的标志。
可在大b他们这些跟陈浩南掏心掏肺的人眼里，他们心中虽然有一些惊奇喜悦但剩下的更多的只有悲痛。
作为跟陈浩南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们清楚的知道陈浩南今年才三十岁差不多，也就是说陈浩南三十岁两鬓就已全白，
这得受了多大的苦，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曾经哪怕是三刀六洞，哪怕是细细粒巢皮死在他眼前，他也没有变成这样。
可现在，陈浩南为什么一下衰老了如此之多。
就算现在陈浩南看起来很有巨枭气质，甚至不说话的时候让他们感到陌生，可在山鸡他们看来陈浩南依旧是他们的兄弟。
包厢中，大b眼里写满了心疼两个字，坐在陈浩南身边的他眼神湿润的倒了一杯酒水说：“阿南，这五年在老挝，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b话刚刚说完，陈浩南还没有说话，大天二山鸡和包皮就忍不住了。
“什么？！南哥这五年在老挝？b哥，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讲？！”
“是啊！b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难怪我们找不到南哥！”
“哼！告诉你们这帮兔崽子干嘛？让你们去打扰阿南练拳吗？”大b冷哼一声后，看向山鸡说道：“山鸡，你想想，我要是告诉你们阿南在老挝，五年前你带人从台岛回来，是不是会去找阿南回来？！”
“那他是不是要跟你一样，蹲赤柱蹲三年？我早就说了，铜锣湾不好踩，也不能踩！”
“可为什么你要一意孤行？！”
“额。。。”
面对大b的质问，山鸡沉默了。
大b想起来就很生气，五年前陈浩南走了两个月后，山鸡从台岛带着人回来，看的出来山鸡是想衣锦还乡。
他要证明他的能力丝毫不比别人差，因此他想打下铜锣湾证明自己的能力。
结果就是试试就逝世。
铜锣湾，就像是一个不可逾越的世界壁垒一样，山鸡带的那些人就跟硬币扔水里面一个道路。
心有壮志的山鸡，一回来就遭遇了滑铁卢，被直接扔进赤柱关了三年。
这三年的赤柱进修，也是让山鸡因祸得福。
山鸡成长了很多，也认识了很多人，以往的王八拳也是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因此，出狱后回到三联帮的他不仅重新夺回了堂主的位置，而且还成了雷公身边的红人。
山鸡对大b还是很尊重的，因此哪怕大b话里带着刺，山鸡也没有还嘴。
不过。
让山鸡没想到的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浩南，突然开口：“b哥，山鸡是为了我，是我兄弟，这样说有点过分了。”
“b哥，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不要说山鸡了，这一杯我敬你。”
陈浩南坐在那里，举着一杯酒目不转睛的看着大b，见到大b愣住没有动作，陈浩南就一直举在那里手臂一动不动。
包厢氛围瞬间一紧，气氛变得十分寂静。
本来还想活跃下气氛的大天二和包皮，被陈浩南突然的话搞得不敢说话了。
山鸡也是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浩南，那眼神中除了不敢相信陈浩南会说这种话之外，还有的就是深藏眼底的感激。
比起以前把大b的话当至理名言一样执行的陈浩南，山鸡明显更喜欢现在这样的南哥。
陈浩南那眼神让大b感到陌生，刚刚陈浩南的话更是让大b感觉眼前的陈浩南到底还是不是陈浩南。
他愣愣的看着陈浩南，整个人像是有点怀疑人生。
大b不敢相信，以往对自己的话会像圣旨一样执行的陈浩南，现在竟然会反驳他说的话。
这。。。
在老挝的五年，陈浩南到底经历了什么？
大b现在非常的好奇。
想到陈浩南可能的经历，他心里面升起的那点怒火也是立马烟消云散。
见到陈浩南还在执拗的举着酒杯，他将杯中倒满了酒水。
“阿南，是b哥说错话了，我干了。”
“谢谢b哥。”
陈浩南同样一饮而尽，脸上挂上了浅笑。
微笑间，刚刚紧张的氛围被瓦解，气氛重新变得热烈了起来。
“来来喝！”
“南哥，来喝来喝，今晚不醉不归！”
“南哥，我敬你！”
他们热烈的喝着，庆祝着重新聚在一起的喜悦。
酒过三巡，其他人都有了点点醉意，唯有陈浩南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又喝了几杯后，几人肚子里都填充满了酒水饭菜，包皮喝的晕乎乎的睡着了，大天二也是头晕晕的趴在那里休息。
只有山鸡大b还有陈浩南，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三人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吞云吐雾聊了起来。
大b吸完了两根烟，看向陈浩南：“阿南，五年没见，你变了很多，以前你都是会醉的。”
他的话语充满了子弟成长的欣慰，也有一点自己即将迟暮的悲观，不等山鸡和陈浩南说话大b就继续说道：“我老了，现在喝了这点就想睡觉了。”
“阿南，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留下来帮我吧！”
“慈云山虽然不如铜锣湾，但也是我们长大的地方，五年来港岛变化了很多，高楼平地起慈云山的油水也是多了很多。”
“等我报了蒋先生的仇，慈云山扛把子的位置就给你来坐。”
陈浩南没有说话，大b静静的看着他。
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山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插了一嘴道：“南哥，三联帮帮主雷公很欣赏我，我跟他讲了你的事情，他说只要你愿意跟他他就让你当三联帮的堂主，并且全力支持你报仇。”
“山鸡，你特么说什么！挖我洪兴的墙角？！”
大b的脾气是一点就炸，他看到陈浩南看向山鸡，立马一甩手里面的烟头，直接对着山鸡开喷。
山鸡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看到陈浩南看向他的眼神中透着问询，山鸡继续说道：“雷公大佬很撑我的，南哥你的能力比我强，只要南哥你愿意加入三联帮，我的毒蛇堂也听你的。”
“嘭！”“山鸡，你特么闭嘴！”
大b站起身，看到山鸡还在讲，直接拍碎了一个盘子。
大天二包皮两人不知道是真的醉死了过去，还是他们刻意的回避，就算大b弄出这种动静，他们依旧没有醒过来。
大b见陈浩南不表态，也是急了，竟然开始用起了道德绑架这一招。
“阿南，你考虑清楚，洪兴是你的家！靓坤他已经承认错误了！也把你重新加入洪兴的名录了！你难道真的要抛弃洪兴吗？！”
“你难道忘记了蒋先生对你的好了吗？蒋天生的仇我们可是还没有报啊！”
陈浩南闭上双眼，好像是在纠结什么东西，又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山鸡没再说话，可大b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蒋天生对陈浩南的好。
几十秒后，陈浩南睁开眼看向大b极其冰冷的问出了一句话：“b哥，我听说蒋先生是靓坤做掉的，我要做掉靓坤，你愿意帮我吗？”
“？？？”
“阿南，那是谣言啊！蒋先生不可能是靓坤干掉的，反而是蒋天养更有可能。”
大b当然很想报仇？可又应该先报哪一个仇呢？世间又怎么能让他完全如意呢？
他很想给蒋天生报仇，可是现在凶手已经无法找到，靓坤说是蒋天养干的，可蒋天养说靓坤纯在诬陷。
靓坤有证据，蒋天养也有证据，只是大b更加相信靓坤的证据。
只是。
在三年前，一直被他们列为蒋天生之死最大怀疑人的蒋天养，竟然对外说他找到了哥哥蒋天生的遗腹子。
那遗腹子放言说是靓坤杀害的他母亲，他的父亲也是靓坤雇佣人杀的，他一定会宰了靓坤报仇。
并且扬言，他们港岛的洪兴是假洪兴，他要成立一个新洪兴！
在蒋天养的全力支持下，那位随母姓名为车宝山实际上也可以叫做蒋宝山的年轻人，三年前竟然真的在暹罗成立了一个名为新洪兴的帮派！
而且根据他们的调查，那个名叫车宝山的年轻人是暹罗有名的拳王。
他信奉“不做完人，便为禽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斗派。
这在洪兴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太子彻底不管洪兴的事情，在尖沙咀已然是一副不听调也不听宣的模样。
至于其他揸fit人，他们对这件事情倒是显得比较沉默。
两年的时间足够冲淡很多东西了，就好像蒋天生的死，刚刚他们得知的时候是震惊愤怒的，可要是两年后再提起来。
那就另当别论了，成年人的世界更多讲究的是利益，靓坤在那两年来带他们赚了很多钱，因此他们也是默认支持靓坤。
在那之后的三年，在蒋天养的全力支持下，在暹罗他们的新洪兴发展的如火如荼，并一直扬言要打回港岛。
三年来，他们港岛洪兴和暹罗洪兴也是摩擦不断，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韩宾，他的最大收入来源就是走私，而他所有的走私船基本都被新洪兴的人扣了。
靓坤的几批货，也被他们抢了。
甚至，他们这两个帮派还在濠江属于洪兴的赌场中大打出手，要不是何先生出手制止，现在洪兴的赌牌已经被车宝山抢了。
刚开始这个消息就被靓坤封锁的，知道这个事情的人极其的少。
其中就包括大b，可是现在这事情基本在港岛都传遍了。
其他字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东星甚至有想踩上一脚的想法。
比起林威的威记，东星更恨更想踩死的明显是洪兴。
况且林威的威记是江湖上公认的凶，要不是林威刻意的收敛，现在一些地盘早就被威记清一色了。
威记那五虎十三杰，真的不是开玩笑的，那十三个人这五年来给江湖留下了很多印象深刻的东西。
就比如一直想找威记报仇的东星下山虎乌鸦，乌鸦当时在出院后就去油麻地找潘多拉寻仇，可结果就是带去的小弟死的死残的残，他自己身上被砍了深可见骨的两刀，直接再次进了IcU。
还有那个王建军，这几年公认最凶的悍匪叶欢去他罩的地盘搞事，结果被他拿回了叶欢抢的东西不说，还被王建军打的跟条死狗一样准备沉江。
要不是遇见阿sir，王建军顺手就把叶欢扔河里，要不是叶欢命大跑了，那现在也就没有什么大贼王叶欢了。
光是这两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威记的堂主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东星现在是不想，也不太敢跟现在的威记一对一碰一碰。
甚至说，现在港岛没有一个字头敢跟威记一对一的。
就算是以前公认最凶的新记，也不是现在威记的对手。
也不清楚靓坤是入戏太深，还是靓坤真的想跟大b重塑兄弟情，这五年来他对大b那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俨然一副把大b当心腹的态度。
大b这个人脑子是很简单的，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也就是因为靓坤对他这么好，他也没有反对过靓坤。
只是最近的一些事情，让大b再次陷入了纠结，一直把报仇放在第一位的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车宝山确实是蒋天生的亲生儿子，他的母亲也确实是靓坤的手下干掉的。
但对车宝山说的蒋天生是靓坤买凶杀人的说法，大b是不相信的，他反而更怀疑蒋天养。
大b苦口婆心的解释着他所知道的，他口水都说干了，等待他的是陈浩南的一句非常淡漠冰冷的话：“b哥，这其实不重要，蒋先生的仇我会报的。”
陈浩南漆黑的瞳孔如深渊一般盯着大b，那眼神里面没有丝毫别的的杂质，只有非常非常纯粹的杀意，陈浩南接下来的话如同刺骨的寒冬，刺穿了大b关于陈浩南曾经的印象。
就好像虚假的月光破碎一样。
印证着陈浩南虽然还叫陈浩南，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陈浩南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要做掉靓坤，你愿意帮我吗？”
“我。。。”
想到靓坤这五年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好，大b陷入了沉默。
“嗯，我知道了。”陈浩南清楚了大b的选择，脸色不变，语气却骤然变得杀气十足！
就好像是被非常信任的人抛弃了一样，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暴裂而杀意十足。
“b哥麻烦你告诉靓坤，我这次回来，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报仇！”
“巢皮的命，我会帮他讨回来的！”
“还有细细粒的命！还有蒋先生的命！”
“还有林威！”
陈浩南语气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面杀机尽显，整个人好像是变成了一尊杀神，那浑身的杀气把山鸡大b吓的一个激灵。
这种状态的陈浩南给他们的感觉很恐怖。
这种几乎实质的杀气，得杀了多少人？
大b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现在的陈浩南，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陈浩南了。
在他们的注视中，陈浩南手掌上的青筋暴起，猛的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
厚重的圆木桌，竟然被他硬生生掰下来了一块。
“沙沙！”
陈浩南手中的圆木桌片，被他捏成了粉末状，顺着他的手掌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