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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赵四海嗓子发紧,“你咋不早说……”

“早说?”赵铁军从抽屉里掏出个红布包,“不得先把彩礼给你备好?”

红布掀开,是块锃亮的上海牌手表。

赵铁军摩挲着表盘:“当年打四平,你哥从国民党团长手上缴的,我让你娘托人带了过来……”他突然把表往儿子手里一塞,“滚吧!回去登门提亲!”

赵四海捧着表愣神时,林川已经套好了车。

车板上放了个樟木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赵铁军准备的烟酒糖茶,上门提亲用的。

日头已经偏西,将回去的影子拉得老长。

赵四海把手表紧紧捂在胸口,走一段路就要掏出来看一遍。

表盘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秒针每走一格都像是敲在他心尖上。

这是哥哥跟国民党新六军打仗时的战利品,母亲把它藏在勋章盒里,藏了整十年。

他想起小时候偷戴这块表被父亲发现,罚他在雪地里站岗的往事。

八戒突然打了个响鼻,惊得路边枯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林川回头瞥了眼站在原地发愣的赵四海,冻得通红的鼻子皱了皱:“再磨蹭,天黑前赶不回屯子了。”

“哎!”赵四海慌忙追上去,却忍不住又摸出表来看。

这次他注意到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1948赵山河”。

北风卷着细雪掠过收割后的玉米地,枯黄的秸秆在风中摇晃。

远处上官屯的炊烟笔直地升向铅灰色的天空,像根细线牵着游子的心。

赵四海把表贴在耳边,听着那清脆的“嗒嗒”声,恍惚间仿佛听见哥哥当年离家时,踩在雪地上的声响。

快到上官屯时,他突然拽住林川:“川大哥,川干爹,要不现在就去提亲?”

“你急什么?又不是赶集!”林川揪住他,“先去找赵婶儿,她是媒婆,提亲啥规矩她都懂……”

赵婶儿正在院里喂鸡,见他们来了,赶紧拍了拍围裙上的谷壳:“哎哟,林川呐,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哟,这不是四海吗?穿这么精神,是要相媳妇儿去?”

赵四海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林川笑着上前,从怀里掏出包红糖递过去:“赵婶儿,四海要提亲,劳您给掌掌眼。”

“提亲?”赵婶儿眼睛一亮,接过红糖掂了掂,“那你可找对人了……陈小芹呐?”

“嗯呐。”林川笑了起来。

“那还提啥亲呐?这满屯儿不都知道吗?”赵婶儿的双眼都快笑没了。

“这该走的规矩不能少啊!”林川说道。

“那倒是。”赵婶儿把围裙解下来,“快进屋坐!”

“行!”林川点点头,回头叮嘱一声,“四海,把箱子里的包裹拿进来。”

来到炕头,赵婶儿把茶碗往炕桌上一搁,倒了热水,开口道:“这提亲呐,好多讲究。你是想简单点?还是隆重点儿?”

“那肯定想隆重点儿!”林川说道。

“对对对!”赵四海忙不迭地点头,“隆重点儿,赵婶儿。”

赵婶儿满意的点点头:“隆重点儿的话,四样礼得备齐了:烟酒糖茶,一样不能少。”

“都备好了……”

林川从赵四海怀里接过蓝布包裹,解开系着的麻绳:“两包大生产香烟,农场特供的。”油纸包着的烟盒上印着齿轮麦穗图案,边角有些磨损。

“地瓜烧……”赵婶儿接过贴着红纸的酒瓶晃了晃,“是农场那边酿的?”“嗯。”林川点头,“特意留的,没掺一滴水。”

赵四海小心翼翼地捧出个铁皮盒子:“糖是哈尔滨产的,我爹托运输队的战友捎的。”

打开盒盖,里面整齐码着二十来块水果糖,透明的玻璃纸上还印着“增产节约”的小字。

“哎呀妈呀,这可太稀罕了!”赵婶儿惊讶道。

“茶叶就……”赵四海声音低了下去,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供销社只剩茶末了……”

“茶末好东西啊!”赵婶儿笑道,“小芹她娘爱喝奶茶,刚好。”

“那就好……”赵四海挠挠头。

“再带包火柴吧。”赵婶儿突然说,“凑个五福临门。”

她取来盒印着“安全生产”的火柴,郑重地放在礼包最上面。

“行!”林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粮票,放在桌上,“那就拜托你啦,赵婶儿!”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赵婶儿定睛一瞧,发现是张五尺的布票,连忙推辞,“这可使不得!小芹她娘跟我是老姐妹,这点小事我哪能收这个?”

“这是四海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说是小事?”

林川执意将布票塞进她围裙口袋,又掏出一张布票:“这张给小芹。她家就小芹一个劳力,一年下来,挣的工分也不舍得买身新衣裳。您找个由头,就说……就说农场奖励咱们民兵连先进个人的。”

“我明白了。”赵婶儿用粗糙的手指将布票仔细折好,收进贴身的蓝布荷包里,“明儿个天一亮我就去陈家说合。”她突然压低声音,“小芹她娘要是问起……”

“您就照实说。”林川接过话茬,手指在炕桌上轻轻叩了两下,“四海在咱们屯的表现,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他爹虽然是场长,可最看重小芹这姑娘的品性。”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四海他哥也是烈士,跟小芹她爹一样……”

赵婶儿手里的针线活突然停了,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都是流过血的人家啊……”她抹了把眼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等等,场长是个啥级别?比生产队长大不?”

林川往炕沿挪了挪:“四海他爹当年在部队是营长,现在管着上千号人……”

“哎呦我的老天爷!”赵婶儿一拍大腿,针线筐都震得跳了跳,“那小芹高攀了不是……”她突然噤声,不安地搓着围裙角。

“四海他娘特意嘱咐……”林川往前倾了倾身子,“说能遇上小芹这样的好姑娘,是四海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赵婶儿愣了片刻,突然把针往发髻上一别,斩钉截铁地说:“这话说得在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家。”她麻利地系紧包袱,“你们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明儿个保准让陈家欢欢喜喜应下这门亲!”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将斑驳的树影投在纸窗上。

赵四海站在旁边,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他摸着兜里的一颗子弹壳。

那是小芹第一次打靶满环时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