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本王……喜欢得很。”
薛明澜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蜜,甜腻而致命。
沈禾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随之散去。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扭曲的面孔,只觉得荒唐又恶心。
“薛明澜,你疯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薛明澜的耳中。
“放开。”
薛明澜非但没放,反而攥得更紧,眼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你看,你又在命令我了。”
“阿禾,你越是这样,我越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沈禾手腕一翻,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不知何时已抵在他的脉门上,针尖泛着幽幽的蓝光。
“我再说一次,放开。”
薛明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那针尖传来的刺骨寒意,和他体内翻涌的暴戾一样,冰冷刺骨。
他缓缓松开了手。
沈禾收回银针,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阿禾!”
薛明澜在她身后低吼。
“你逃不掉的!”
沈禾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知道,薛明澜这种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不过数日,京中气氛骤然紧张。
江南水患,八百里加急奏报雪片般飞入京城。
堤坝决口,良田被淹,千里泽国,饿殍遍野。
无数灾民流离失所,朝着京城的方向涌来。
金銮殿内,气氛凝滞如铁。
太子萧景琰面带忧色,率先出列。
“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开仓放粮,在京郊设棚施粥,妥善安置灾民,以安民心!”
他言辞恳切,是为君者的仁心。
然而,一道冰冷的声音,却将他的提议驳得体无完肤。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薛明澜一身王爵朝服,缓步而出。
“开仓放粮?京郊设棚?太子殿下可知,此举需耗费多少国库银两?”
“如今国库并不充裕,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
太子皱眉,“那依翊王之见,该当如何?”
薛明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灾民聚集,最易生乱。”
“与其耗费巨大安抚,不如行雷霆手段,派兵将聚集的灾民……强力驱散!”
“防患于未然,方为上策!”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一位老臣颤巍巍地站出来,“翊王殿下!那可是数万条人命啊!”
薛明澜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轻蔑。
“蝼蚁罢了。”
“为江山社稷计,些许牺牲,在所不惜。”
这番对话传到沈禾耳中时,她正陪着萧景迟在院中放纸鸢。
听完侍女的禀报,她捏着风筝线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指节泛白。
果然。
和他前世的手段,一模一样。
冷血、狠辣,视人命如草芥。
***
最终,皇帝暂时采纳了太子的建议,下旨开仓放粮。
然而,救灾的过程却远比想象中艰难。
赈灾的粮款,层层盘剥;派去的官员,阳奉阴违。
半月过去,灾民不仅未得到妥善安置,反而因缺衣少食,怨声载道,京郊已隐有暴乱之势。
朝堂之上,薛明澜借此机会,对太子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太子殿下,这便是你主张的仁政?”
“如今灾民怨气冲天,民变一触即发!你置江山社稷于何地!”
他声色俱厉,字字诛心。
太子被他逼问得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格格不入的童稚声音,突兀地响彻整个大殿。
“父皇,父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心智如孩童的宁王萧景迟,正拽着皇帝的龙袍袖子,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
“水好大好大,堵不住的。”
他比划着,奶声奶气地说。
“要让它乖乖流走才行。”
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萧景迟却不管不顾,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还有,饿肚肚的人,给饭饭吃,他们吃饱了,就不闹了呀。”
这番孩子气的比喻,简单直白,却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朝堂上空的阴云。
堵不如疏,安抚先于强压。
皇帝先是微怔,随即眼中竟透出一丝趣味。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傻儿子,温声问道。
“哦?这话有趣。”
“是哪个师傅教你的?”
萧景迟立刻指向不远处,立在女眷席位中的沈禾,声音清脆响亮。
“是禾禾!”
“是禾禾教景迟的!”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萧景迟身上。
皇帝的视线带着审视,沉声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堵不如疏。与其耗费兵力强行驱散,不如‘以工代赈’。”
“让我想想……好像是说要招募青壮灾民,修葺河道,开垦荒地,朝廷发放粮食作为工钱。如此,既能解决灾民生计,又能兴修水利,防患于未然。”
“至于民意,更应疏导。选德高望重之人安抚民心,严惩贪腐官吏,让灾民看到朝廷的决心,怨气自会消散。”
一番话说完,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这样一段话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皇子嘴里说出来,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似乎都看懂,这一定是沈禾教给他,甚至让他背下来的。
皇帝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
“好一个‘以工代赈’!”
他抚掌大笑,看向萧景迟的目光中满是赞赏。
“沈禾虽为女子,却有此等见地,胜过朝中多少须眉!”
“传朕旨意,就按宁王妃所言去办!此事,交由太子主理,翊王从旁协助!”
太子闻言,如蒙大赦,感激地看向沈禾。
“多谢六弟妹解围。”
而另一边,薛明澜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还在拉着皇帝袖子傻笑的萧景迟,眼中淬着毒一般的寒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