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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不卑不亢,缓缓抬眸,迎上那审视的视线。

“不如……对外宣称,陛下仁心,感念薛校尉护国有功,怜其身世孤苦,特收其为义子。”

“至于那位姑娘,亦可一同接入宫中,收为义女,彰显陛下视天下子民为骨肉的仁德之心。”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将一场泼天的皇室丑闻,硬生生扭转成一出彰显君王仁德的千古佳话!

这是何等的心思!何等的手段!

皇帝死死地盯着沈禾。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在他眼中,却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来得深不可测。

收为义子义女……

这不仅仅是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更是与她之前在朝堂上,力主寒门入仕,打破世家垄断的观点,再一次不谋而合!

以“义子义女”之名,模糊血统与出身的界限。

她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为了眼前,而是为了更深,更远的将来!

这个女人……

皇帝的心底,第一次窜起一丝寒意。

这个女人,有些可怕。

“好!”

就在此时,太后猛地一拍扶手,眼中重新焕发了光彩!

“这个主意好!”

“既保全了皇家的颜面,也给了孩子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皇帝,就这么办!”

太后一锤定音。

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沈禾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惊异,更有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骤然撕裂了这片刻的宁静!

云婉。

那个从地宫被救出,一直如木偶般呆滞的女子,在听到这句旨意的瞬间,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若不是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只怕要摔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可即便被扶着,她也彻底瘫软了下去,像一滩烂泥,滑坐在地。

“呜……呜呜……”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可那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与绝望,又如何能忍得住?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空洞的眼眶中疯狂涌出。

那是解脱的泪,是重见天日的泪,是……终于活过来的泪。

十几年的地宫,十几年的折磨,十几年的不人不鬼。

在这一刻,终于熬到头了。

与云婉的崩溃不同,薛明澜依旧跪得笔直。

他没有谢恩,也没有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哪怕那人是他血脉上的生身之父。

他的头微微侧着,那双偏执而炙热的眸子,穿过重重人影,死死地,落在了沈禾的身上。

仿佛这满殿的皇权更迭,生死荣辱,都抵不过她方才那几句云淡风轻的话。

“好孩子,快起来。”

太后已然走下凤座,苍老的手,带着一丝颤抖,轻轻拉住了薛明澜的胳膊。

“起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她的声音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疼惜与愧疚。

“这些年苦了你了。”

太后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她仔细端详着薛明澜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道。

“对了,你身上的毒……皇后那个毒妇下的毒,真的解了吗?”

薛明澜这才收回望向沈禾的目光,微微垂首,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恭敬。

“回太后,托楚医女医术高超,我身上的毒,已解了大半,已无性命之忧。”

“好!好!好!”

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紧紧攥着他的手,再也舍不得放开。

可就在这时。

一道微弱的、带着无限困惑与痛苦的呻吟,从角落的软榻上传来。

“嗯……”

众人一惊,这才猛然想起,这大殿之中,还有另一位“主角”。

沈娇。

那个刚刚产下畸胎,一直昏迷不醒的沈娇,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用手臂勉强撑起虚弱不堪的身体,脸色惨白如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皇帝……父亲……母亲……三皇子……沈禾……

发生了什么?

我……我的孩子呢?

太后脸上的温情,在看到沈娇那张脸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厌恶地扫了一眼沈娇,又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同样面如死灰的三皇子萧景壬,那眼神,如同在看两件肮脏的垃圾。

龙椅之上,皇帝的耐心也显然耗尽了。

他冰冷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射向了站在那里的沈清源。

“沈清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卿的家事,朕希望你自己处置干净。”

皇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沈清源的心上。

“但凡……”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有一点风声,流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

“沈卿,你应该知道后果。”

话,没有说透。

但其中的意思,在场之人,谁不明白?

这是要沈清源了结沈娇!

沈清源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看着软榻上那个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

可笑!

真是天大的可笑!

他沈清源一世英名,竟被一个毒妇玩弄于股掌之间,替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还险些害了自己真正的骨肉!

如今,这孽种不仅害得沈家颜面尽失,更成了玷污皇家颜面的源头!

皇帝要他处置了她。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亲手了结了这个耻辱!

沈清源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熄灭了。

他对着龙椅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叩首下去,声音冷硬如铁。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