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楚翎没有应下这顿酒,因为小皇孙病了。
得知这个消息,楚翎心里一咯噔。前世谨儿病得比现在还早些,以至于她以为今生躲过了,难不成还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她火速去东宫。
吕婵出来见她:“阿翎。”
“谨儿怎么样了?”楚翎张嘴就是一串问题,“看过太医了吗?是谁诊的病?有没有多看几个?”
吕婵诧异地看着她,回道:“看过了,说是天气太冷感染风寒所致,喝了药休息两日就好。庄院使亲自来诊的,怎么了?”
“真的只是普通风寒吗?”
这问题可太难答了,吕婵小心探问:“阿翎,你担心什么?”
楚翎稍稍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今生和前世不一样了。虽然她还没扳倒二哥,但东宫明显比前世更受重视,大嫂也把身边的人清理了一遍。大哥的死因刚刚糊弄过去,二哥应该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谨儿下手。
她道:“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吕婵理解她,轻声说:“你大哥走后,我有一阵子都不敢睡,一合眼就觉得有人要害谨儿。但都过去了,阿翎,案子已经结了,凶手也伏法了,你放轻松。”
楚翎想问大嫂,她真的觉得凶手伏法了吗?对上吕婵的眼神,一下子都懂了。
她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案子是父皇下旨结的。
“我明白了,大嫂。”
楚翎吐出一口气,抬头分散一下精力,却发现四周跟平时不一样,奇道:“大嫂,怎么好像少了很多东西?原来的摆设呢?”
吕婵笑笑:“收起来了,免得搬的时候手忙脚乱。”
“搬……”楚翎想起来了。
对了,大哥的事了了,大嫂和谨儿该移宫了。东宫是属于太子的,没了太子,东宫就要让出来。
……
移宫。
皇帝掷出奏章,怒容满面:“天家之事,岂容外臣置喙!”
上奏的臣子毫无惧色,禀道:“陛下,太子是国之储君,这不是您的家事,而是国事。太子已逝,太子妃与小皇孙再住在东宫,名不正言不顺,理应移宫。”
有人支持移宫,自然有人反对。
立时有别的臣子站出来,驳道:“严大人,你只知理,可想过情?太子薨逝未久,灵柩还在宫中未曾出殡,此时就叫太子妃与小皇孙移宫,未免冷漠!不能因为太子过世,就如此亏待他的妻儿吧?”
那位严大人毫不退让:“曹大人,你这话不对吧?即便太子过世,太子妃与小皇孙封号仍在,自当选取符合规制的府邸供他们母子居住,怎么能叫亏待?再说,太子过世已近三个月,马上就要百日,该办的都办了,如何谈不得移宫?”
“严大人,三个月很久吗?年都还没过啊!”又有臣子加入论战,质问道,“如今十二月,眼看着要过年了,非得这个时候移宫,把人往外赶吗?太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兢兢业业从无差错,现在连个年都不让人在东宫过,是不是太过分了?”
朝臣中当然不是只有严大人支持移宫,也有别人帮腔:“伍大人说的是不是太过严重了?现在只是议,又不是马上搬,议定了年后再搬也行啊!”
“不错。”严大人神清气爽,“现在先议,年后再搬,这样总不会不顾人情吧?”
“为何要议定?”先前那位曹大人冷冷道,“太子出殡的日子议定了吗?既然没有,急着移宫作甚?皇长孙还小,乍然移宫,受了惊吓又当如何?太子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儿,陛下眼下也只有这么一个皇孙,岂能不小心谨慎?”
争到这个份上,那位严大人也上头了,喝道:“皇嗣要小心,但也不是这么个小心法!难道小皇孙一天不长大,东宫就这么一直住下去吗?曹瑛,我看你明着反对移宫,暗里别有居心!”
曹大人也怒了:“老夫能有什么居心?议事就议事,你怎么还诬赖人?”
“什么居心真要我说出来吗?”严大人撇着嘴,“谁不知道你曹大人当侍书的时候侍奉过太子,现在叫小皇孙占住东宫是什么心思不言自明!”
曹大人恼羞成怒:“那你严大人又是什么心思?你的侄儿在信王府做事,所以急着腾出东宫?”
什么叫口无遮拦,这两句话一出口,朝上众臣面色皆有变化。
是啊,什么移宫,说到底是储君之争。
太子没了,就得有新的太子。有人想让二皇子上位,也有人支持小皇孙。
但这话能这么直白拿出来说吗?
首相张鼎元当即喝止:“两位慎言!好好议事,不可互相攻讦!”
曹严两位自然知道自己说过了,此时给了台阶就下,互相冷哼一声回到队列。
但事情还没议完,次相李宗定站了出来:“陛下,他们二人虽然无状,但也点出了此事的隐忧。东宫是储君居所,太子妃与小皇孙不移宫,难免引起多方猜想,臣以为还是早定为好。”
李宗定是老臣,皇帝多少给他面子,叹息道:“你们一个个道理一大堆,可曾想过朕身为人父,要如何面对此事?朕登极第二年,便立翌儿为太子,看着他从一个小儿,长成翩翩君子。朕一直以为,百年之后会将国家交到他手里,不想朕还没老朽,太子就……”
皇帝面露悲色,决然道:“太子走了还没百日啊,朕委实不想这么快就把他留下的痕迹都清扫干净,此事容后再议!”
第一次移宫之议就这么被皇帝强硬地压了下来。
但储君之位空悬,又岂能不引起风雨?这世上总少不了投机之徒,甘冒风险,搏一搏富贵。
没过多久,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移宫之议,而且还漫延到市井之中,士子、百姓纷纷参与其中。
有人支持小皇孙,理由是嫡长血脉不可轻动,如此才符合礼法。也有人支持二皇子,以为汉唐以来,多传子不传孙,此为务实之选。
一方说,小皇孙太小,不见得能长成,也难以看出资质。另一方说,二皇子倒是长成了,但也没听说有什么贤明之举。
各说各理,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