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内宫的官道上,高密王妃的马车正快速驶向前方。
可楼青黎仍捏两把汗,她焦灼地一次又一次掀开侧帘,打量着还要多久才能见到陛下。
“车夫,再快点!”
据文远侯府那边所说,她必须要赶在齐王有所动作之前,将赐婚的圣旨拿下,否则,此事大有泄露的风险。
如今便是在同时间斗争,可她却在皇帝面前,不能展露出丝毫的慌张。
一盏茶后,马车终于停在了保和殿外,楼青黎忙整理仪容,进殿觐见。
“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庄重行礼,随即,便听到裴宏那语气温和的“平身”二字。
楼青黎抬眸望去,便见桌案上已然摆着誊写圣旨的卷轴,笔墨俱全,甚至于那卷轴上,襄王裴定的名讳跃然纸上,只差襄王妃的名讳了。
可见咱们这位皇帝,是生怕她真用那金龙杖,将英武侯府的嫡小姐迎入王府。
“朕听说今日裴定同赵小姐驰骋马背,联手打旁的队伍一个心服口服,哈哈哈。”
裴宏笑得如沐春风,似是真心为裴定姻缘落定而感到高兴,叫人瞧不出一点虚情假意来。
“他们二人郎才女貌的美谈,朕在宫中都有所耳闻,若再不赐婚,可就说不过去了。”
楼青黎暗自思忖,宫外的那些传闻,不正是陛下有意散播的吗?
“是,赵小姐擅于马球技艺,臣妇这两日有所耳闻,只是听说今日姚小姐身体抱恙,并未去马球场。”
楼青黎讪讪一笑,“若是姚小姐前去,不知是否也会是这般风采?”
裴宏当即打断,他大手一挥,“哎!楼王妃此言诧异,这感情一事,讲究缘分,再者便是天时地利人和,若论前者,姚小姐这病得可不巧,若论后者,百姓们无不视他们二人为金童玉女。”
话音刚落,楼青黎虽着急,却必须按照计划行事,她需再此推拒,才能以防日后陛下疑心。
“诚如陛下所言,但......”
可裴宏倒是比她着急得多,“楼王妃不必觉得不好意思,由朕做主,定不会亏待了裴定,更何况,民心所向,楼王妃亦不想令朕难堪吧?”
楼青黎忙跪了下去,皇帝都以民心来要挟她了,她便不必再“推脱”了。
“臣服不敢,一切依陛下所言。”
裴宏爽朗地笑起,随即大手一挥,提笔在那道赐婚圣旨上,写下赵伶书的名讳,只待这最后一步,落上国玺了。
椒房殿,裴成钧快马加鞭,等不及内监通传,便抢先入内。
“母后,不能让父皇赐婚!”
他边跑边说,彼时正在用晚膳的姚锦书瞧见裴成钧的身影,她惊讶的手中筷子掉落在地。
“成钧,你这可是无诏入宫!”
裴成钧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他下令让宫人退下。
“儿臣报备了,只是事出从急,通传太慢,只得如此。”
姚锦书闻言连忙起身,朝裴成钧走去。
“成钧,究竟所为何事?”
裴成钧言简意赅地将三年前发生在赵伶书同襄王身上的事情,说与姚锦书听。
“啊?”姚锦书难以置信地捂上了嘴唇。
她压低了声音,满是探究的神色。
“此事可有十足把握?”
裴成钧郑重其事地点头,“是柔儿所言,且柔儿对赵伶书有救命之恩,柔儿不会欺骗儿臣的。”
姚锦书虽心中惊喜,若真如此,他们手中岂不是能多了掌控文远侯府的筹码?
但她忘不了由成钧献给靖远侯的那幅画,被虞知柔动了手脚,却也是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如此。
姚锦书后退一步,她眼眸微眯,她早已对虞知柔无甚信任。
且这件事,涉及藩王世子潜入京城,又牵扯侯府嫡女无媒苟合,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万一只是虞知柔为了笼络成钧,故意夸大其实,捏造的呢?
姚锦书缓缓坐下,面容严肃,“成钧,本宫看了齐王府的记事,你虽娶了林孺人,可这几日均宿在秋水院,可是忘了齐王妃曾经犯下的过错?”
她抬眸不耐烦地望向裴成钧,“亦或是说,是听了齐王妃这番话,受了她的蛊惑?”
裴成钧顿时恼怒,“母后,您怎么如今变得如此迂腐,竟连自家人的话都不信了吗?”
“儿臣相信,柔儿是凤命,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姚锦书倒是叹了一口气,她解释道:“并非是母后多疑,只是虞知柔她的品行,还有待考量,且三年前,咱们的人并未探查到襄王潜入京城,这便是无实证。”
她语重心长,“成钧,没有把握的事情,莫要做,你在这上面,难道吃亏的还少吗?”
裴成钧听了这话,极其不乐意。
他最恨旁人指摘他的能力,哪怕是他的母后。
他觉得自己永远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即便不能,可总会是笑到最后的人。
“母后,您竟也不信儿臣的能耐了吗?”
姚锦书一脸纳闷,只觉得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怎会如此不解人意?
“本宫并非这个意思,成钧你.......”
可不等她再次解释,裴成钧便紧紧摁住她的肩膀。
“没时间了,您现在若是不能阻止父皇赐婚,将来定会后悔的。”
他声音低沉,“您难道不想看儿臣登上东宫,乃至于养心殿的宝座吗?”
唯有利益才最打动人心,姚锦书犹豫了,她眉头轻蹙,暗自掂量利弊。
裴成钧按捺不住地说道:“高密王妃应当对此事并不知情,她不是一心想求娶心巧表妹吗?母后不如在父皇面前成全她?”
姚锦书瞬间回神,“荒唐!巧姐儿是要嫁给金陵侯,替你拉拢长公主和太后的!”
她撇开裴成钧的手,竟不知裴成钧如今已如此短视了吗?
简直毫无半分日后堪当大任的模样。
裴成钧盘算了下时辰,他焦急万分,既然说服不了母后,那就由他亲自出马。
他甩袖离去,“母后,若你执意不肯帮儿臣,儿臣也不是不能自食其力!”
“逆子!你回来!”
姚锦书又怒又无奈,她忙追了上去,内监通传的消息还未到,若是现在前去,岂不亦是无昭私自入宫?
近日皇帝本就敲打于她,成钧这时候绝不能再惹皇帝愤怒了。
可她久居深宫,哪能追的上裴成钧的脚步?
太和殿中,裴宏抬手拿过金印,楼青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眼看距那道圣旨只差几毫厘。
马上就能将一切尘埃落定。
届时齐王再不该发作,同圣旨君心对着干了。
可这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同那日宫宴上如出一辙。
“父皇,赵伶书绝不能嫁给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