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儿看着谢夭夭又一次手抖多挤了香蕉泥进去,不由得失笑,用刮刀轻轻帮她把碗沿刮干净。
“我们夭夭今天怎么回事呀?”她语气温和,带着熟稔的调侃,“昨晚没睡好?老是走神。”
“啊?哦...”谢夭夭猛地回过神,看着碗里明显超量的香蕉泥,脸颊微热,“没事,菲儿姐,就是在想点事情...”
她心里一阵庆幸,幸好只是香蕉放多了,要是刚才走神时把代糖加多了,这盆面糊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昨晚她其实睡得格外踏实,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问题——今天早上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夏禹的床上,被子盖得好好儿的。
可是...哥哥昨晚到底有没有和自己睡在一起?
这个念头从早上起就紧紧缠绕着她。她醒来时,夏禹早已在厨房准备早餐了。她心疼他单手不方便,赶忙想去接手,却被他笑着推去了洗手间。
她偷偷溜回自己的次卧看了一眼,第一次如此懊恼自己最近的懈怠——没有叠被子的习惯。要是平时保持这个好习惯,至少能通过床铺的状态判断出那团被子夜里到底有没有被使用过...
后悔,除了后悔没有第二个情绪。
仔细回想,睡梦中似乎确实拥抱住了什么温暖踏实的东西...但那终究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缺乏确凿的证据。
这种事,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
“我猜猜,”陈菲儿一边熟练地将低筋面粉过筛加入盆中,一边抬眼瞧了瞧她微红的脸颊,嘴角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是在想你哥?”
谢夭夭抿了抿唇,没有否认,默认般地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哥这会儿...该还在上晚自习吧?”陈菲儿看了眼墙上造型可爱的时钟。
“不是在晚自习,”谢夭夭小声纠正道,语气里透着对夏禹日程的熟稔,“淮州一中这周是考试周,按安排……这个时间他应该正在考数学。”
她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细节,又补充说明:“原本是该考语文的,但哥之前跟我说,学校临时通知印错卷子了,就调换了一下,今天先考数学。”
“连这种临时变动都记得一清二楚?”陈菲儿挑眉,故意拉长了语调,手上利索地将混合好的面糊装进裱花袋,“看来某人的心思呀,早就飞进一中考场里了哦?”
谢夭夭脸颊顿时绯红,急忙拿起另一个裱花袋装作要帮忙,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菲儿姐!你别老是打趣我嘛...”
陈菲儿见她真有些害羞了,便见好就收,笑着转开话题,语气也认真了几分:“他从严州折腾这一趟回来,又一直带着伤,最近成绩起伏会不会有点大?”
“我不太清楚...”谢夭夭摇了摇头,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他回来之后一直都有在认真看书,很努力。”
陈菲儿立刻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勾起了小姑娘不必要的担心,连忙笑着宽慰道:“放心啦,看你哥平时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心里肯定早有打算和分寸的。”
谢夭夭闻言笑了笑——的确,在她的印象里,夏禹好像永远都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似乎从未见过他情绪失控的时候。
“你们明天就出发?”陈菲儿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嗯,”一提起这个,谢夭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上利落地给纸杯蛋糕灌着模,“不过我们要等到下午才走,得等哥考完周测。”
“周测?那赶到京城得多晚?”陈菲儿略显诧异。
“我们明天先到江城,在爸妈那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飞京城,”谢夭夭详细地解释道,“哥说周测正好可以检验一下近期的学习成果,不能光埋头学,也得适时验收一下。”
“他倒是想得周全...”陈菲儿点点头,这确实很符合夏禹的性格。
“不过...”陈菲儿话锋一转,眼神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探究与淡淡的担忧,“夭夭,这次去京城...你会紧张吗?”
谢夭夭灌模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明白,陈菲儿问的远不止是旅途本身。
“有一点...”她诚实地点点头,声音轻了些,“毕竟..好久没见到顾雪姐了,还有郑姨这些长辈...而且,这次熙然姐和清浅姐也一起去...人很多,很热闹..”
“傻丫头,”陈菲儿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正色看着她,“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带着诚心去就好。你做的这些糕点,你的这份心意,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至于其他的...”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重新拿起裱花袋:“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时候,顺其自然,反而能看清最真实的答案。就像烘焙一样,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出来了,急不得的。”
谢夭夭轻轻笑了笑。陈菲儿的话说得很委婉,甚至隐含了两层意思,但她都听懂了。
“菲儿姐...”谢夭夭轻声开口,语气却异常清晰,“我答应过我哥的,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以妹妹的身份。”
这下轮到陈菲儿动作一滞,力道失控,奶油“噗”地一下被挤出来好大一块。
“真是要了命了...”陈菲儿低声叹道,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慨。这姑娘的决心,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坚定和彻底。
“钱姨...她知道吗?”陈菲儿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却仍忍不住问出口。
“菲儿姐,不然...我是怎么回到淮州的呢?”谢夭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地反问了一句,目光澄澈而坦然。
“唉...”陈菲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长辈般的怜惜,“夭夭,你还小...”
“菲儿姐,这和年龄没关系,不是吗?”谢夭夭温和地打断她,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或者说,也有一点关系。正因为我年纪还小,所以才能这样‘幼稚’地、不顾一切地坚持,不是吗?”
陈菲儿一时语塞。她能感觉到,尽管谢夭夭的语气并未显露锋芒,但这一连串温和的反问之下,分明藏着不悦。这姑娘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坚定地守护着她的选择和决心。
正当气氛稍微有些凝固,店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晚自习还没结束,也通常不会有客人来。两人都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去。
门口站着的,却是夏禹。
额前的碎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带着考完试后的疲惫,但眼神清澈。
“哥?”谢夭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钟,“你怎么...考完了?这么快?我还说要去接你..”
“提前交卷了。”夏禹走进店里,目光快速扫过操作台上琳琅满目的半成品,“打车过来看看你这边忙完没有,一起回家。”
他的语气再自然不过,仿佛这只是日常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陈菲儿抱着胳膊,靠在操作台边,看着突然出现的夏禹,又看了看身边瞬间眉眼都鲜活起来的谢夭夭,只是轻轻叹口气。
陈菲儿抱着胳膊,轻轻靠在操作台边。她的目光在突然出现的夏禹和身旁瞬间眉眼鲜活起来的谢夭夭之间转了转,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带着几分了然与无奈。
夏禹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妙气氛,他笑着开口,声音轻松地打破了沉寂:
“店里这么安静?看样子这是要倒闭了?临走前能让我顺两个蛋糕走吗?”
“想得美!”陈菲儿立刻利落地回敬道,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泼辣”,“知道什么叫资本家吗?就是宁愿把牛奶倒进河里也绝不免费送你一杯的那种人!”
“啧,真是太坏了。”夏禹笑着摇摇头,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操作台上琳琅满目的半成品上,“做了这么多?看来是要办大事啊。”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做的。”谢夭夭立刻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随即又想起什么,赶紧催促道,“哥你先去那边坐会儿,我马上就好!就剩最后清理一下了!手上都是面粉和油...”
“不急。”夏禹嘴上说着,却并没有走开,反而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动作利落地收拾工具,清洗盆碗。
陈菲儿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笑。
“好了!”谢夭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解下围裙,语气轻快,“菲儿姐,那这些就拜托你啦!依旧是邮去京城!”
“放心去吧。”陈菲儿笑着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他朝陈菲儿点头示意:“菲儿姐,那我们走了。”
“快回去吧。”陈菲儿挥挥手,“路上小心。”
看着两人并肩走出店门,身影消失在傍晚的街道上,陈菲儿笑了笑,轻声自语:
“顺其自然...说不定,就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