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阁,窗外。
江流昀靠在栏杆上,怀中抱着一把剑,看上去十分可靠。
他静静守在门外,为林知清抵挡着凛冽的寒风。
“黎曼几何,其实就是一个……三角形。”林知清和陆淮坐在桌前,桌上铺着一张纸。
林知清的指尖落了又落,才勉强画出了一个三角形。
陆淮盯着林知清的侧脸,轻声开口:“清儿,你没事吧?”
“无事,我无事。”林知清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了。
她现在所有不安的情绪都来自大脑中的潜意识。
但一靠近陆淮,那种不安感便减弱了很多。
这是为什么?
而且,方才江流昀靠近她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却一次比一次强烈。
这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那个梦中完美世界的影响?
林知清微微皱眉,只有在梦中的时候,这二人给她的感觉才会截然相反。
“知清,知清。”陆淮看着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图形,有些疑惑:“什么是三角形?”
“三角形就是由三个顶点和三条边组成的多边形。”林知清回神,解释了一句。
虽然不大听得懂,但陆淮还是自己将她说的内容带进了图形当中。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窗外的蝉鸣声带着一种莫名的哀婉。
林知清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当中。
从前她并没有时间细想,但如今却觉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她只当那是一个无厘头的梦。
但梦中的内容是由她自己的潜意识生成的,也带着一部分她自己本身的情感。
想到这些,她看向陆淮,微微有些失神。
她当时只分析出了自己对陆淮的感情,却并没有细想其他的东西,比如梦中的江流昀。
但如今……她微微皱眉。
林知清上一次出现这种潜意识主导意识的情况,是陆淮遇险的时候。
她的潜意识让她拿起匕首,想保护陆淮。
这与梦境高度重合,那现在她的不安是否与江流昀有关?
陆淮见林知清面孔有些苍白,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这几日风大,白日间十安兄屋里的花枝都被吹歪了,你小心着凉。”
林知清捧起杯子,微微点头。
她记得今日去堂兄院子里看江流昀的时候,陆淮确实摆弄过窗台上的花瓶。
今日风比往日大一些,方才她靠在正厅窗户旁的时候,确实是感受到了凉意。
不过正厅的花枝倒是没什么异常……想到这儿,林知清喝水的动作一顿。
正厅四通八达,风比林十安院子里要大得多。
可她分明记得正厅内的花枝开得很好,朝向也比较均匀。
可为何风不那么大的堂兄院子里,花枝会歪朝屋内呢?
除去风的作用,无非是有东西朝着花枝施加了压力。
林家大部分下人都走掉了,人手不够,没有人打理花瓶。
这便排除掉了是下人动手的可能。
除非是有人从窗户进了屋子,不小心带到了花枝。
想到这些,林知清分明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林知清的潜意识在告诉她,这是一个关键点!
她开始回想起了今日看望江流昀的全过程。
万一有人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潜入林家,又动歪心思,林家可就麻烦了。
但她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却并没有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时江流昀才刚刚起身,正在穿鞋,看样子并没有睡得太沉,应当不会有人在那个时候……
等等!
林知清的手渐渐收紧,眼眸一缩。
为什么当时她会默认江流昀动作一定是在穿鞋呢?
因为江流昀做了一个即将起身的动作,她被误导了!
可换一种想法,他为什么不能是在脱鞋呢?
想到这里,林知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因为她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如果江流昀是在脱鞋的话,一切仿佛都能解释得通了。
花枝被压到了一旁,有可能是因为江流昀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他之所以要脱鞋,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正在房间当中休息,所以要伪装成休息的样子,掩盖他出去过的事实。
但碰巧陆淮和林知清登门,他来不及脱下另一只鞋子,所以只能装作要起身的样子。
林知清和陆淮看到这个动作,甚至没有多问,便默认了他在穿鞋的这件事。
思绪翻飞,林知清脑海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越来越清晰。
江流昀去哪了?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什么值得江流昀负伤跑一趟,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大事?
刘邙死了!
尽管这与江流昀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憨厚、老实的形象不大一样,但林知清已经止不住自己的思考了。
如若是江流昀杀了刘邙,那又是为什么?
这二人有何交集?
再往前推,江流昀射箭的时候失手了,这破坏了计划。
在轩武门的时候,若不是林知清留有后手,江流昀会被白发男子打败,他们的计划也会崩盘。
这些事情在当时的林知清看来,意外大于人为。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因为她想到了更多的事。
比如说当初江流昀发现林知清在查刘邙的时候,那奇怪的反应。
再比如夜探刘府时,陆淮担心有危险,不建议进刘府。
但一直表现得十分关心林知清的江流昀,却一反常态坚决要进去。
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陆淮指出了正确的那一条,但江流昀指的是相反的。
再者!
刘府那么多的追兵,竟然没有一个人追到断后的江流昀?
而且,刘府院外的那片荒草地可是布下了催眠阵的。
林知清熟识心理学才带着陆淮走了出去,那江流昀自己又是怎么走出去的?
想到这里,林知清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跳声了。
要么江流昀懂心理学,要么江流昀本就同刘邙是一伙的,这样的话,自然不会中招。
她确定了,江流昀确实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那些往日被忽略的细节也一个一个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时间再往前拉,林知清因着二爷爷和林九思置私产的事去了千金阁,碰上了江流昀查探山匪。
若是当日她没有引导着林九思破釜沉舟同山匪割席,江流昀的目标就不仅仅是山匪了。
林家也会玩完。
还有,当初令林知清扬名的那一场春日宴,为何江流昀非要出现?
他的出现引起平宁郡主的注意,直接导致平宁郡主恶意针对自己。
甚至……
林知清的思绪回到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谋害堂姐,她主动请缨查案。
可重要的证人丫鬟碧落,却在关键之时莫名其妙地死了。
林知清没有忘记,当时负责审问碧落的人,是堂兄和江流昀!
这些信息一下子全都钻进了她的脑海里,林知清的思绪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清晰过。
江流昀?
江流昀!
她强忍着迎面而来的寒风,看向了窗外的那个身影。
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目光,江流昀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灯火摇曳间,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牙齿白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