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陆叔?”
慕晚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以及一丝渺茫的期待。
她脸上极力维持着平静,但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深处,却清晰地烙印着无法驱散的震惊。
陆擎苍缓缓收回按在夜辰胸口的手,眉头紧锁,沉重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用?
陆擎苍心里简直纳了个天大的闷!感觉这一天遇到的怪事,比他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这小子,简直是个行走的谜团!
就在几人愁眉不展、气氛压抑到冰点之际——
一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还带着几分睡意被打扰后浓浓无语的声音,突然响起:
“狗哥…你丫发什么神经…让不让人睡……”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但就是这短短的半句话,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濒临崩溃的僵局!
怦…怦…怦…
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心跳声,重新在夜辰沉寂的胸膛内响起。
紧接着,呼吸的起伏、血液流动的微弱温度……那些消失的生命特征,如同退潮后重新涌回的潮汐,缓慢却坚定地回归。
只不过相比于最开始显得微弱了许多。
大黑那双刚刚被猩红暴戾占据的兽眸猛地一滞,它巨大的鼻翼急促地耸动着,仿佛在空气中拼命捕捉着什么。
很快,它庞大如山的身躯缓缓、温顺地匍匐下来,身上那足以搅动风云的狂暴气息,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瞬间消散无踪。
那张极具人性化的狗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瞬间从倾盆暴雨切换到了晴空万里。
慕晚星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一松,但随即,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她几乎下意识地抬起手,就要朝那张苍白又欠揍的脸上来一下,然而,手掌挥到半空,却又硬生生顿住。
她将手轻柔地覆在了夜辰的额头上。
她的指尖触碰到一片滚烫。
眉头立刻深深蹙起,她又疑惑地将手按在自己冰凉的额头上对比了一下。
“发烧了?”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
一个战将级的天命者……竟然会发烧?
这简直比夜辰刚才的“死亡”更让她觉得荒谬。
陆擎苍此时已经恢复了那副看透世事的懒散模样,他早料到这小子没那么容易死,只是这状况……也太邪门了。
回去非得揪住向天歌那老小子问个明白不可,不然非得憋出内伤!
“发烧就发烧了吧,”陆擎苍摆摆手,“总比凉透了强。”
慕晚星紧蹙的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但此刻显然没有什么办法。
.........
“啊——秋!!!”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震得夜辰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卟噜卟噜!”他疯狂地甩着脑袋,感觉要把昏沉的脑浆都甩出去,两根晶莹剔透的巨大鼻涕柱不受控制地挂在脸上,随着他的动作滑稽地晃荡。
此时他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好像下一秒随时就会昏睡过去。
“发生了什么?”夜辰感觉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浆糊,昏昏沉沉。
他刚想撑着坐起身,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寒气瞬间席卷全身,冻得他牙齿咯咯打颤。
他立刻猛地缩回被窝里,裹紧被子瑟瑟发抖。
“见鬼了……明明被子里挺暖和的啊?”
他郁闷地嘟囔,这久违的、刻骨铭心的寒冷感觉,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慕晚星端着一盆冒着袅袅热气的温水走了进来,盆边搭着一块干净的手帕。
看到床上那个裹成粽子、只露出半张脸还挂着鼻涕的家伙睁开了眼,她眉毛微微一挑,随即又迅速被惯常的清冷覆盖。
她平静地走到床边的凳子坐下。问的眼神中,她语气平静道:“你感冒,发烧了。”
“感冒发烧?”夜辰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说我感冒发烧了......?”
慕晚星点点头。
夜辰终于明白那股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自从记事起,除了懵懂无知的幼年,他几乎就与这些小病绝缘!流鼻涕咳嗽?那都是别人家孩子的专利!
“呵……还真是哈……”
夜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尴尬又极度无语的苦笑,瘫软在床上,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脑子里塞满了问号。
“我怎么突然就成这德行了?”
脑海中昏迷前的记忆开始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寻找方玲,解救方玲时自己的果断让他自己忍不住为自己点赞。
但随后发生的一切打的他有点猝不及防,在感知到生命流失意识即将陷入昏迷之时....
夜辰忍不住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那股感觉……清晰得如同烙印——像是有什么沉睡的、古老而强大的东西被骤然唤醒、开始解放。
那种血脉贲张、战意冲霄、仿佛能撕裂苍穹的冲动瞬间主宰了他的一切。
那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与回归,仿佛他本就该如此!
他看着脑海中那个狂放不羁、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对规则与常理蔑视,狂放的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真的是我吗?”他扪心自问。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
夜影的存在独一无二,绝不可能还存在一个第二人格。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切的谜底,都深藏于这颗跳动的心脏之中,关于这具身体最核心的奥秘……
“可……我总不能把自己剖开看看吧……”
夜辰越想越觉得郁闷烦躁,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时,一双带着清凉湿润感的柔荑轻轻覆盖在他的脸颊上,将他胡思乱想的脑袋稍稍摆正。
随后,那微凉的手指自然地、轻轻地按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慕晚星专注地感知了片刻,然后自然地收回手,在夜辰震惊、疑惑、甚至莫名带上了一丝“羞涩”的复杂目光注视下,平静地开口:
“烧退了不少。”
没了?就这么自然的嘛?
夜辰懵逼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一段不那么光彩的记忆瞬间在夜辰脑海中炸开——记忆中的自己好像有那么点...欠?还有点...丢脸!
我靠北了!老子怎么做了这种事情?这不是流氓吗!?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忽闪烁,在慕晚星那清澈得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目光下,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贼,无所遁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窘迫感,略显艰难地撑着坐起身,目光终于再次对上慕晚星那双清冷如寒潭、却又漾着点点碧波的眼眸。
他微微张口……
两人此刻的距离有些近了。
夜辰甚至能清晰地嗅到慕晚星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他发誓这绝非故意!),以及她微微颤动时那修长卷翘、如同蝶翼般的睫毛……
真的……很好看啊……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悄然冒出。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慕晚星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不着痕迹地微微低下头,纤长的手指将盆中的手帕浸湿、拧干。
“嗯……”夜辰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真挚、带着深深歉意的微笑,“没问题。我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还有……谢谢。”
慕晚星抬起头,撞上这张苍白却笑容真挚的脸,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眨了眨眼,心中了然:看来这家伙……是真的恢复正常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更喜欢看到另一个样子的夜辰,虽然有些抽象,无法预测,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此刻这般深埋的复杂与沉重。
“你没必要道谢,更无需道歉。”慕晚星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救了方玲,本该是我向你道谢。而你所付出的代价……”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和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我恐怕无法给予等价的回报。”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莫名地让夜辰心头有些难受。
就在夜辰被这股莫名的情绪堵得烦闷,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这微妙的尴尬时——
慕晚星突然站起身,动作带着些许急促,只是目光却依旧平静地看向他,开口问道:
“你……喜欢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