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尧脸色突然变得古怪,压低声音道:“是……霍夫人。”
霍时越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骤然锐利:“我不是安排人看着她了吗?”
“前天夜里逃出来的。”朱旭尧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直接去找了……陈开宇。”
苏旎敏锐地注意到霍时越的手指猛地攥紧,青筋暴起。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脉搏剧烈的跳动。
“那个陈开宇……”朱旭尧欲言又止,“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霍夫人突然跑去相认,说要带他离开……”
霍时越冷笑一声,声音像是淬了冰:“然后呢?”
“老夫人接到消息亲自带人去拦,在码头起了争执。”朱旭尧声音越来越低,“霍夫人情绪激动……推了老夫人一把……”
“砰”的一声,霍时越的拳头砸在机场廊桥的玻璃上,吓得周围旅客纷纷侧目。苏旎急忙拉住他的手,发现关节处已经渗出血丝。
“先去医院。”她果断道,同时给许百川发了条信息询问详细病情。
车上,朱旭尧继续汇报:“陈开宇当时是你被霍夫人强行带走的,趁着当时情况混乱跑了,霍夫人……也在霍奶奶上救护车得时候…跑了…”
“找。”霍时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苏旎注意到他太阳穴旁的血管在突突跳动,伸手轻轻按揉他的后颈:“奶奶最疼你了,要是知道你气成这样,该心疼了。”
霍时越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将额头抵在她肩上。沈清歌从后视镜里看着这对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医院走廊上,许百川早已等候多时。他白大褂上还沾着手术室的消毒水味:“ct显示轻微脑出血,已经控制住了。但老夫人年纪大,恢复需要时间。”
透过IcU的玻璃窗,霍时越看到病床上那个总是精神矍铄的老人,此刻插着各种管子,显得那么瘦小。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什么时候能醒?”
“最迟明天。”许百川推了推眼镜,“不过……”他看了眼苏旎,“老夫人昏迷前一直念叨着你和苏旎。”
苏旎心中感动,坚定地握住霍时越的手:“我们在这儿陪着奶奶。”
夜深人静的病房里,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霍时越坐在床边,握着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苏旎端来温水,轻轻擦拭老人干燥的嘴唇。
“你知道吗,”霍时越突然开口,“我十岁那年发烧到40度,奶奶就这样守了我三天三夜。”
苏旎将手搭在他肩上,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就在这时,老夫人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奶奶!”霍时越猛地站起身。
病床上,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看清霍时越后骤然亮了起来。她虚弱地动了动嘴唇,霍时越连忙俯身去听。
“戒指……“老人气若游丝,“给旎旎……戴上了吗?”
霍时越红着眼眶点头,将苏旎拉到身边。老夫人看到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枚蓝钻戒指,满意地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好……好……”她艰难地抬起手,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这下……我放心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病房,霍时越正小心翼翼地给老夫人掖被角,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对不起,现在不是探视时间……”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陈开宇和一位妇人站在门口。他消瘦了许多,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再不见从前阳光开朗的模样。
陈开宇不知道霍时越回来了,看到他也在整个人愣住了,反应过来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第一次在学校见到霍时越,还很好奇他一个集团老总怎么会突然到学校,校长还指定他去接待霍时越……
直到霍夫人那天想强行带走他,他才知道真相!
他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霍总……”陈开宇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调。
霍时越眼神骤然冰冷,下意识挡在病床前:“谁让你来的?”
陈开宇的肩膀瑟缩了一下,他身旁的妇人——陈母上前一步,将一个保温桶放在桌上:“我们……我们炖了人参鸡汤……”
“出去。”霍时越声音平静得可怕。
病床上的老夫人突然虚弱地抬起手:“时越……”
就在这时,苏旎端着药盘推门而入。她一眼认出了陈开宇——那个曾经的阳光少年气,如今佝偻着背,像株被霜打蔫的向日葵。
霍时越下颌线绷得死紧,苏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接过陈母手中的汤碗:“谢谢您,不过奶奶现在还不能吃这些。”
“那……我……对不起,我不知道……”陈母慌得语无伦次。
苏旎看着他们母子俩,没有说话。如果她同情他们,那她的霍时越谁来心疼。
陈母帮着霍夫人瞒着霍家养大陈开宇,这也是她该承受的。
陈开宇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肩膀剧烈颤抖:“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早知道……”
霍时越别过脸不去看他,脖颈上青筋暴起。
“滚出去。”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手指着病房门的方向,“不用你们在这里演戏。”
陈母突然也跟着跪下,老泪纵横:“老夫人,是我对不住霍家……当年要不是我贪图那笔钱……”
“住口!”老夫人突然激动地撑起身子,监护仪上的心率瞬间飙升到120。苏旎连忙按下呼叫铃,一手扶住老夫人,一手熟练地推拿穴位。
霍时越一把拽起陈开宇的衣领,将他拖到走廊上:“如果你们再来刺激奶奶,我就杀了你们!”
陈开宇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陈母追出来要解释,被赶来的保安拦住。
“霍总……”陈开宇突然抓住霍时越的袖口,他声音哽咽,“我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谅……”
霍时越甩开他的手,眼神凌厉如刀:“滚!”
苏旎追出来时,正好看见陈开宇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她轻轻拉住霍时越的手臂:“奶奶稳定了,许百川在照看。”
走廊尽头,陈母瘫坐在长椅上掩面痛哭。陈开宇呆立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
“你们走吧。”苏旎冷着脸说道,“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霍家人面前。”
整整三天,陈开宇都守在医院大厅。保安赶过,护士劝过,他就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不吃不喝,眼巴巴望着电梯方向。
第三天夜里,苏旎下楼买咖啡时,发现他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个保温桶。
“他发烧了。”值班护士小声说,“39度2,死活不肯去急诊。”
苏旎走近时,陈开宇猛地惊醒,条件反射般站起来:“老夫人怎么样了?”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退烧药。”苏旎将药片和水递给他,“别传染给病人。”
陈开宇受宠若惊地接过,却在吞药时呛得剧烈咳嗽。苏旎这才发现他手腕上有一圈淤青——是那天被霍时越拽出来的痕迹。
“为什么不走?”她问。
陈开宇捧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药片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想赎罪……”
“赎罪?”苏旎突然冷笑一声,咖啡杯重重搁在桌上,“你只想着自己心里好过,有没有想过时越的感受?”
陈开宇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
“每一次见到你,都是在提醒他那段被背叛的过去。”苏旎直视他的眼睛,“你口口声声说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却还要逼他原谅你?”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陈开宇惨白的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母亲当年背叛了他的父亲,现在你又来逼他原谅你。”苏旎语气凌厉,“你们母子,是不是都觉得霍家人欠你们的?”
这句话像把尖刀,狠狠扎进陈开宇心口。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记忆突然闪回——霍夫人拽着他手腕时狰狞的表情,养母躲闪的眼神,还有霍时越看他时那种刻骨的寒意。
“我……我没这么想……”他声音发颤,冷汗浸透了衬衫。
苏旎看着他发抖的样子,语气稍缓:“如果真的愧疚,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这是你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陈开宇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指深深插进发间。许久,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帮我……跟老夫人说声对不起。”
陈开宇转身走向雨中,他的背影在暴雨中单薄得像片落叶。
“陈开宇走了。”苏旎转身看向霍时越。
“嗯。”霍时越走过来,脱下身上的西装披在苏旎身上,他拉着她的手给揉搓取暖,“出来也不知道穿件外套,冻着了怎么办?”
苏旎仰头看着霍时越紧绷的侧脸,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别想了,都过去了。”
霍时越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放在唇边呵了口气:“我不恨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有你在身边,那些都不重要了。”
窗外雨势渐小,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摇曳。霍时越将苏旎搂得更紧了些:“小时候每次下雨,奶奶都会给我煮姜汤。”他嘴角微微上扬,“以后我们也这样,好不好?”
苏旎心头一暖,故意逗他:“霍总还会煮姜汤?”
“不会可以学。”霍时越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毕竟要照顾霍太太一辈子。”
远处传来护士推着药车的声音,夹杂着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霍时越突然正色道:“等奶奶出院,我们就办婚礼。”他摩挲着苏旎无名指上的蓝钻,“不想再等了。”
苏旎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好。”
走廊尽头,老夫人的病房门轻轻打开。许百川走出来,冲他们点点头:“老夫人睡了,指标都很稳定。”
霍时越长舒一口气,牵着苏旎走到窗前。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几颗星星钻出云层,温柔地闪烁着。
“看,”苏旎指着最亮的那颗,“像不像天文台那晚的星星?”
霍时越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那天更亮。”
陈开宇和陈母离开了京北,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霍夫人一直在躲藏,却意外发现根本没有人找她。她试图再去找陈开宇,却发现他们两人就像消失了似的。
她立刻就想到了霍时越,肯定是他把陈开宇藏起来了。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霍夫人踩着高跟鞋冲进来时,值班护士差点被她撞倒。
“霍时越!你给我出来!”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刺耳,“把我儿子还给我!”
病房门打开,霍时越缓步走出。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开宇在哪?”霍夫人妆容凌乱,眼底布满血丝,“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霍时越示意吓呆的护士离开,淡淡道:“我不知道。”
“说谎!”霍夫人猛地将手提包砸在地上,“你从小就想得到我的关注,你嫉妒我疼爱开宇,你就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
“说完了?”霍时越打断她,眼神平静得可怕,“说完可以走了。”
霍夫人愣住,显然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她突然扑上来抓住他的衣领:“你凭什么这么淡定?是不是你害了他?”
霍时越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你想找儿子,自己出去找。”
他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声音冷静得可怕:“从今天起,你我不再是母子,你想去哪就去哪,也没人会再关着你了。”
霍夫人愣在原地,猩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可以去找陈开宇,可以继续发疯。”霍时越眼神锐利如刀,“但如果你敢再伤害奶奶,或者损害霍家一分一毫……”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霍夫人笼罩在阴影里:“就别怪不客气。”
霍时越说完,转身离开。
霍夫人还想追过去,却被沈清歌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