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落阳斜倚在雕花檀木椅上,姿态慵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发出细碎而清脆的碰撞声:
“我浮生殿虽说修行理念注重红尘历练,不像婴仙所在的太上道宫那般极端,强求‘太上忘情’。”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可真要踏上修行大道,终究需要一定的断舍离。”
“牵挂就像蛛网,缠得越多,越难在大道上向前迈步。”
她坐直身子,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语气斩钉截铁:“说走就走,本就是修行的第一课。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才是入道的大忌,日落后,我们便启程。”
云昊望着案上早已冷却的茶盏,内心纷乱又复杂。
他自然明白未落阳话中的道理,可一想到姑姑即将远离,就有些空落。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转头看向虞青虹,只见她挺直脊背,端坐在那里,尽管眼中也有不舍,但更多的是跳动着比烛火还要炽热的光芒,那是对未知修行之路的渴望,这渴望太过强烈,竟将离别的哀愁都一一灼烧殆尽。
“昊儿。”虞青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颤抖,她伸手抚过云昊的鬓角:“姑姑走后,替我多去陪陪你皇祖母,她老人家畏寒,一到秋冬,手脚总是冰凉,记得让御膳房常炖些桂圆红枣汤,给她驱寒暖身……
还有你父皇,他批阅奏章时,总是忘了时辰,常常熬到深夜,你要时常提醒他注意休息。”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却仍努力地撑出一抹微笑:“别让他太操劳了。”
云昊心中满是不舍,却只能用力地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姑姑放心,有我在。”
虞青虹缓缓起身,月白色的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扫过青砖,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
她转身看向未落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既如此,落阳师姐,我这便去找皇兄和母后告个别。”
未落阳轻叩桌面,应了一声,眼神中难得地多了几分温和:“去吧,日落时分,我们在玄武门会合。”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关闭,屋内只剩下云昊、未落阳与玄机子三人。
未落打破沉默说道:“云弟弟,人生何处不别离?”
她走到云昊身边,半开玩笑:“你若连这点都看不透,日后又如何建立仙朝司?”
她看向窗外,语气逐渐转为郑重:“你姑姑找到了自己的道,这该是件值得高兴的喜事。
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在迷雾中徘徊打转,找不到方向?”
她忽然一笑:“再说了,有我这个‘护短师姐’在,谁要是敢欺负她,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云昊被她逗得苦笑,心中那团郁结的愁绪,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几分。
他顺着未落阳的目光,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自己从孤身一人摸索修行,到如今谋划仙朝司的种种艰辛,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也深知独行的不易与艰难。
如今姑姑能拜入名门,有了正统修行的机缘,确实是一件幸事。
“云兄弟,猴儿酒可还有吗?”玄机子突然凑了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云昊,脸上满是期待。
云昊无奈地摊开双手,苦笑道:“道长,真没了。”
猴儿酒他的确不多了,还给皇帝老子和皇祖母各留了一坛。
让他们平日少饮一点,能强身健体。
自然不会再拿出来。
不过答应了给玄机子两斤酒膏,他还是能做到的。
一挥手小坛子内装着的酒膏出现道:“拿去吧。”
玄机子盯着桌上那坛泛着琥珀光泽的酒膏,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浑浊的老眼中陡然迸发出精光。
他太清楚这酒膏的珍贵,猴儿酒本就是以灵果入酿的稀罕物,而这酒膏更是经百年凝练的精华,不仅能解酒瘾,若在突破瓶颈时饮下,更能助修为精进。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够酒坛,指尖即将触碰到坛口时却猛地顿住。
目光在酒膏与云昊之间来回游移,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攥成拳头又松开。
到底是修行多年的老道士,心中权衡片刻后,他突然抚须朗笑:“到底是糊涂了!”
说着直起佝偻的脊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云兄弟,你这仙朝司虽挂着皇家名号,实则与开宗立派无异。贫道我若平白收了这酒膏,日后见了祖师爷都要被敲脑袋!”
云昊正要推辞,玄机子却抢先抬手制止。
只见他大袖一甩,案上凭空出现一面古朴铜镜。
铜镜边缘刻着云雷纹,中间五个圆环呈星状排列,虽历经岁月却仍泛着幽幽光泽,隐约有灵气流转。
“这面‘灵根五行镜’,可算得上贫道压箱底的宝贝!”玄机子用拂尘轻轻敲了敲镜面,铜镜发出清越鸣响:“检测灵根时只需滴血其上,五环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亮环越少,灵根越纯,若是五环齐亮……”
他故意拖长语调,挤眉弄眼道:“那便是传说中的‘五行废灵根’,修行速度比旁人慢五倍甚至更多,在玄灵世界,连杂役弟子都不愿收!”
未落阳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伸手戳了戳玄机子的腰:“别卖关子了!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
“着什么急!”玄机子瞪了她一眼,继续道:“若是五行之外的冰、雷、风等灵根,五环虽不亮,镜面却会泛起金光。
当年贫道初入青云观,就是用这镜子测出了单系灵根,才被师父破格收为亲传……”
“得了吧你!”未落阳嗤笑一声:“明明是你脸皮厚,我可是听说你抱着你师父的大腿求着拜师的。”
云昊却顾不上两人斗嘴,目光盯着铜镜,双眼放光。
自修行以来,他虽小有成就,却始终不知自己灵根属性,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此刻这面镜子,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双手接过铜镜,声音里满是激动:“玄机道友大恩,云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玄机子小心翼翼地将酒膏收入储物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公平交易,各取所需!这镜子说到底只是测试灵根的法器,没有其他用途,在玄灵世界算不得什么……”
云昊捧着铜镜反复端详,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镜面。
在光线的映照下,他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有了这面镜子,不仅能为仙朝司选拔弟子,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能测试自己灵根属性,看清自己的修行之路,不再像个无头苍蝇般四处碰壁。
未落阳手肘撑在檀木桌上,托着腮帮子,看着云昊对着灵根五行镜来回摩挲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云弟弟这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倒像是赶考的书生等着揭皇榜。”
玄机子眼中同样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莫不是怕测出个废灵根,丢了大虞太子的面子?”
两人一唱一和,屋内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云昊被说得脸皮发烫,佯怒瞪了他们一眼:“少打趣我!今日有这灵根镜,正好解了我多年疑惑。”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起一缕灵气,逼出一滴精血。
那血珠殷红如宝石,在烛火映照下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镜面中央。
霎时间,三人目光如炬般聚焦在铜镜之上。
只见镜中泛起阵阵涟漪,边缘的五个圆环开始依次亮起。
“单灵根!”玄机子刚要脱口而出,却见青光未散,第二个圆环也随之亮起,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当第五个代表土属性的黄环亮起时,整个房间都被五色光芒笼罩。
云昊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死死盯着铜镜,仿佛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方才玄机子还说五行全亮是最下等的灵根,怎么自己就撞上了这“大运”?
未落阳张着嘴,一脸惊愕,连平日里灵动的双眼都瞪得浑圆。
玄机子更是手一抖,差点把拂尘甩了出去。
然而,这场“闹剧”并未就此收场。
就在三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
光芒中隐隐有龙吟之声回荡,五行圆环在金光下黯然失色。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云昊下意识抬手遮挡,指缝间透出的光芒,将他的脸染成一片金黄。
当金光终于消散,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云昊呆立原地,脸色比案上的宣纸还要苍白,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玄机子之前的话:“五行灵根,最为下品……”
如今他不仅五行齐全,还冒出个特殊灵根,这算什么?
极品中的极品,还是废柴中的废柴?
玄机子率先打破沉默,他强装镇定地咳嗽两声,说道:“哎呀,云兄弟果真非常人……”
话未说完,却被未落阳突然爆发的笑声打断。
只见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哈哈哈……我原以为能看到什么绝世天才,结果竟是个‘全属性大圆满’!”
云昊黑着脸,没好气地说道:“你直接说我是修行界最废的灵根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他此刻只觉得满心憋屈,原以为能测出个不错的天赋,就算不是单灵根,五灵根也能接受,谁承想竟成了这副模样。
玄机子连忙安抚:“咳咳,云兄弟倒也不必沮丧。虽说灵根驳杂,修炼起来的确艰难,但从另一角度看,这也意味着你能兼容五行之力,潜力不可限量……”
“得了吧!”云昊苦笑着打断:“你方才还说,灵根属性越多,修炼越慢。
我这五行俱全,还外加特殊灵根,这修炼速度,怕是要比蜗牛爬还慢。”
越想越觉得憋屈,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下一口凉茶,试图压下心中的郁闷。
未落阳好不容易止住笑,凑到云昊身边,半是调侃半是安慰道:“好啦好啦,说不定这全属性灵根,是老天爷给你的特殊考验!”
她嘴上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这小子自从认识以来,修炼速度绝对不慢,如今已经是筑基境中期境界,真要是废灵根,怎么会有如此快的修炼速度?
当真只是废根?只怕这其中另有玄机。
云昊叹了口气,望着铜镜喃喃自语:“罢了罢了,既已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场意外的灵根测试,虽让他大受打击,却也激起了骨子里的倔强。
玄机子却是沉吟问道:“云兄弟你修炼至今有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