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然开口,阻止她在胡乱攀咬:“老人家,请你慎言,部队的转业计划是上级的命令,不受任何个人的干扰,
宋阳本就在这次的转业名单内,你们家属有知情权,才在今天给你们通知这件事。
正是念在他立过战功,才给他转业的机会,不然.......”方一然看向宋阳:“宋阳,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如果不转业,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宋阳脸色慢慢变白。
谁也没想到,张凤娟忽然扑出来跪到了地上。
“领导,首长,我错了,我们不该偷拿毛线,不该占小便宜,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别迁怒我们家宋阳。
他当了一辈子兵,挨过枪子儿,立过战功,别赶他走,我求求你们了,
我错了,怎么罚我都行,罚钱,坐牢都行啊。
你要是赶走她,我们,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呀?”
她身孕三个多月了,已经有些显怀,捧着肚子砰砰的磕起头来。
闹这一出,把方一然和顾北征搞了个措手不及。
“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这女人大着肚子,方一然上前扶都扶不起来。
许周舟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张凤娟满眼的难以置信。
那个男人刚刚才毫不留情的扇了她一巴掌,她眼睛里刚刚充斥着的怨恨还没消散,现在却跪下来为这个男人求情。
察觉到方一然和顾北征的窘境。
许周舟上前拉住了张凤娟:“张凤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刚才方政委已经说过了,这是部队的命令,不是他们两个可以做主的事。
部队不是你家,哭一场闹一场就有糖吃,你今天跪了,他该走还是要走,你也是白跪一场。”
张凤娟抬头,抓住许周舟的衣袖:“周舟妹子,我给你认错行不行,你帮我求求顾团长吧,求你了。”
许周舟:“你心里清楚,他的事跟我们之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你再闹下去,全团的人都会知道,他宋阳自己没本事,要靠着媳妇儿撒泼打滚求情,他的脸丢的更彻底。”
许周舟的话还没说完,宋阳就已经走过来把张凤娟扯了起来。
一脸窘迫的说:“团长,政委,我 ,我可以写检讨,写承诺,表决心,一定积极改正问题,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顾北征走过去,看向宋阳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把折损的好枪,冷,却带着惋惜:“宋阳,我们是一起走过枪林弹雨的,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你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能让你转业,已经是我和政委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你曾经是一把好枪,可是太不懂得爱惜了,任由它锈蚀,自己要往阴沟里跳,怪谁?”
宋阳的脸色渐渐灰白,紧绷着下颚,没有说话。
方一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阳,审核程序需要三个月,剩下的时间,咱们好聚好散。”
宋阳像泄了气的皮球,机械的点了点头。
“不能啊,儿啊,不能走啊,你快求求领导,快去,你不求,我求。”
老太太还要发癫,顾北征一把将要跪下去的人拖住。
“老太太,你敢跪下去,我就敢让人把你扔出去。”
顾北征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冰冷和漠然。
老太太愣住,颤颤巍巍没敢跪下去。
这时门敲响,梁金城带着派出所的人走了进来。
了解了情况之后,张所长就把相关的人都带走了。
走廊里还能听到宋阳他娘的嗷嚎声。
顾北征蹙着眉挠了一下耳廓:“聒噪。”
方一然也笑着摇头:“这一家人真是罕见,那个张凤娟啊,不知道该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还怀着孕,这个宋阳,真是.......”
方一然一脸头痛的捏捏眉心,看向顾北征:“你说你当时怎么任命的?这样的人也能提副营?顾北征,你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识人能力了。”
顾北征嗤一声:“你一个政委,发现人品不正了,还不及时拨乱反正,也是你失职,还有脸说我?”
怼完方一然,顾北征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道:“当初他们营在战场上折损严重,他是在阵地上,直接任命的副营长。”
方一然和许周舟都沉默了。
许周舟大概能猜到顾北征口中的那场战争,惨烈,壮烈的二十八天。
其实,直到现在边境线上的冲突也还没有完全停歇。
顾北征把许周舟拉到身边,结束自己制造的沉重氛围。
“方一然,我今年过年要休年假了,团里就交给你了啊。”
方一然反应过来:“你要休年假?据我所知,你已经四年没过年期间休过假了,
不是说心系战友,阖家团圆的日子,要和你的战士们守在一起吗?今年这是抽什么风?”
“我媳妇儿要陪我回娘家了。”说完便牵着许周舟出了门。
留下懵了一脸的方一然:“娘家?谁娘家?”
许周舟被顾北征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的事,让她心里也挺别扭的。
那天张凤娟说很珍视这份工作,可以有一份自己的收入,可以让两个女儿过的好一点,她是相信她这些话的。
那两个小姑娘她时常在路上见到,穿的很单薄,她给她们糖的时候,也看到过她们冻的通红的小手。
她甚至并不打算追究张凤娟私留节省下来的毛线的事情。
只是从她今天的反应来看,她未必不知道婆婆偷换毛线的事情,也是,那线从她手上过,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只不过存着侥幸的心理,也是在试探,
如果查不出,她未来也有换线的机会,一旦被查出来,把婆婆推出来做主犯。
她还是挺有心眼儿的。
只是张凤娟今天表现出来的软弱也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可以做到这一步。
她心灵手巧,嘴也很会说,心思也不差,只是好像一碰到她男人,就一点主见也没有了,
那男人那样对他,她却摇着尾巴害怕他不要她。
被虐值得可怜,可是自虐谁还能可怜她?
“怎么了?叹什么气呢?”顾北征带着她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
许周舟咬了咬下唇:“就是,想同情一个人,又觉得她不值得同情。”
顾北征揉揉她的头发:“有些人劝不动,说不得,别人想拉他出火坑,她却怪别人拆她的家,这样的,就随她去吧。”
许周舟点头:“嗯,我明白。”
张凤娟在用她一次次的行为告诉别人,她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