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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度关山 > 第153章 对策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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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思路后,申屠灼斟酌良久,列出自己想表达的要点,并将每一点拓展延伸,结合自己在郡县办差时所遇到的各类情形,印证自己对《公羊传》的理解。

写到末尾,他不禁有些犹豫。

是该点到为止,用类似“千金渠”的成效引出太平盛世的祥瑞征兆,坚定真诚地歌功颂德一番;还是针砭时弊,让经学与现世融合得更加紧密,从而提出自己的建议?

眼看作答时限就要到了,申屠灼望着最后一炷香的青烟,深深嗅闻了下萦绕在鼻端的琅观气息,让内心在此刻保持清明。

点到为止固然稳妥,可相比之下就会显得平庸。

说到底,察举殿试的最终目的是要吸引陛下的注意,最出彩的答案一定是最贴合上意的那个,那陛下想看到什么呢?

先帝在时,曾有人以“灾异谴告说”为核心,通过阴阳五行来构建宏大的公羊学说,警示该如何规避灾厄,最终因触怒先帝而遭冷遇。历经连年战乱,如今大宣正值填充国库、壮大国力的关键时刻,极为注重民生贸易,可相关的政令却迟迟推进不下去。

眼前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皇商擢选,时至今日仍是个雾里看花的谜团。外头流言四起,今天传哪些商户没有资格,明天传哪种营生最好入选,孰真孰假根本无从判断,否则谭老爷也不会被骗得团团转了。

天下商贾千千万,即便受到讹诈也不敢吭声,只能殷殷盼着获得“皇商”名号后一举翻身。殊不知这政令早就违背了朝廷的初衷,到头来不过沦为权贵中饱私囊的幌子,国库是否充盈尚未可知,劳民伤财却是肯定的了。

所以陛下最想看的,应是能为他排忧解难的经学依据。

想通了这一点,申屠灼终于落笔续写。

太平盛世近在咫尺,歌功颂德自是要提,而后他根据公羊学说,将君权至上与各项政令的推行成效挂钩,详细阐释了权利在层层下放之后出现的畸变。最后以“皇商擢选”为例,列出可能出现的弊端,以及相应的规避手段。

他知晓这份答卷会由大司徒先行阅览,而祁正初不仅是陷害他阿翁的政敌,也是“皇商擢选”这条政令的实际施行者,但他并不因此避讳。

这是一场放在明面的谋划,祁正初反而不敢动他。

若是足够幸运,刚好押中陛下在意之处,那他这份答卷的考评必不会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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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策殿试过后,明经科的被举荐者就离开了,而申屠灼被留在了一处偏殿,光禄勋特意安排他住上一宿,等待次日的对策问政考核。

讲起来是在宫中留宿,似乎彰显了对他这个考生的看重,其实压根没什么好待遇,只给他在犄角旮旯里匀了一间守夜的下人房出来,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内侍伺候着,连茶水、烛火和被褥都没给他备下。

幸而谭怀柯事先给他塞了些银钱,申屠灼朝一个内侍使了不少钱,这才换来一顿茶水点心和两盏灯烛,让自己能凑合着过完这一夜。

反正他也无心入睡,干脆和衣躺在榻上发呆。不过那件外裳他却不忍弄皱了,将其小心脱下展在架子上,有风吹进来时,还能把浅淡的琅观香带到他身边。

今日见到大司徒祁正初,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此人确实是当初害得阿翁名誉扫地被贬边关的祸首,但他当时年少,并不知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阿翁又在坚持什么。哪怕时至今日,站在祁正初的面前,他仍然看不透这人有什么目的,这位城府极深的上官随意晃一晃签筒,就能令他冷汗涔涔、心神动摇。

那一瞬间他在想,自己真的斗得过这样的人吗?

是不是应该听从阿母的教诲,此生不再踏入朝堂?

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退缩了。当初躺在阿兄棺材里时,他就决定要直面申屠家遭受过的诋毁和屈辱,要为阿翁平反,为阿兄报仇。

如今阿兄侥幸未死,倒是让他更有底气了些,故而在答题时也更加敢于险中求胜……

忽而一阵风来,伴着门扉被敲响的声音。

申屠灼起身看去,只见一道内侍模样的人影立于屋外,手里还抱着鼓鼓囊囊的一大团物事,便去开门问道:“可是帮我寻到被褥了?”

然而外头却不是方才他请托的那个内侍,而是另一个生面孔。

那内侍将被褥递过去,不冷不热地说:“祁大人记挂着申屠公子留宿宫中多有不便,差我送来些软和被褥,顺道给您带句话。”

申屠灼皱了眉头:“什么话?”

内侍道:“祁大人说,有回安都光耀门楣的志气是好的,只是要奉劝一句,别太过自以为是,重蹈曾经大鸿胪的覆辙。”

申屠灼颔首:“多谢转达,听完祁大人的忠告,我心里踏实多了。”

看来数年过去,这位大人还是没变,仍然不想放过他们申屠家,如此他反而知晓该怎么做了,也算正中他的下怀。

次日清晨,又一场殿试开始了。

与前日不同,这场考核由陛下亲自担任主考官。

参加对策问政的考生均为各郡县按实际功绩举荐的能人,除了本身德行出众以外,举荐时以才能划分,包括文采出众、通晓政事的“茂才”,熟悉律法、擅长断案的“明法”,还有迎难而上、治理有方的“治剧”。

考题是由太常草拟,陛下钦点三道,在殿试上宣读,再让考生们在简策上当场作答。

前两题申屠灼都押中了,答起来十分顺畅,第三题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题目是:论当下如何应对提驽铁骑的威胁。

提驽铁骑?

虽说与河西边关有密切干系,可这明显是针对军制的问题吧?殿上这些人,就算不是明经科出身,也大多是儒家弟子,无一参过军上过战场,连提驽铁骑的照面都没见过,更遑论去谋划要如何应对了。

就连他自己也只是略懂一些提驽语,见过一些提驽人,要说怎么对付这些将西境诸国打得支离破碎的凶残兵力,他最多讲些粗浅的御敌之术,都不太有胆量写在简策上,怕给真正的将军们看了笑话。

申屠灼琢磨着,这题该让阿兄回答才对,以阿兄的谋略与沙场经验,还不是轻轻松松那些最优异的考评?

可惜这会儿答题的是他。

苦思半晌,眼看时限要不够了,申屠灼捋起袖口,准备生搬硬套写份答案,墨汁不慎滴在了袖口暗纹上,晕开成脏污。

他有些懊恼,这衣裳是谭怀柯亲手缝制熏香的,回去得仔细清洗。可瞧着袖口那种奇特式样的绣纹,他突然茅塞顿开。

那绣纹是陌赫独有的祈福形状,也象征着西境风俗与商贸的入关。

提驽想要对抗大宣,靠的是铁骑的威名,而大宣想要对抗提驽,却未必要用武力去硬碰硬,从陛下近些年的种种举措来看,也是极不主张在西境动用刀兵的。

难怪要开辟西境商路,难怪要大动干戈地擢选皇商……

所以这道题仍是问政,问的是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

申屠灼想了想,提笔写下——

提驽铁骑虽称雄于西境,却未曾一统诸国。

若要断其根基,毁其野望,既要论兵,亦要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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