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年一怔,手上的桨没拿稳,差点被急流冲走。
第四次?
可是,这不是他第一次过忘川吗?
前三次是什么时候?
“其他的,你不用问我,去问冥主大人吧。”
老冯乐呵呵地从江又年手里把另一支桨拿了回去,“年轻人,没什么力气,可划不动这船。”
后半段行程,江又年都在混乱中度过。
今天从早上开始,抛给他的疑团一个接着一个。
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抵达岸边,老冯催着江又年赶紧上岸,“赶紧去吧,少主,我就在码头等你。”
就像是早就知道江又年会来一样,那岸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剃平头,高大板正,皮肤黑黑的,看到江又年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看上去很是亲切。
“来了?走吧,冥主在里面等你,我领你进去。”
一边说着一边迎上来,拉着江又年的胳膊往里走。
这熟络劲,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
江又年一路被他拉着有些别扭,尴尬地把手往外扯。
他本以为对方会理解他的不舒服。
谁知道,下一刻,一个大巴掌就从他后脑勺上落了下来。
“臭小子!还不让人碰!”
江又年被打得脑瓜子“嗡”了一下,不是疼。
是震惊!
他,竟然打自己?
在江又年震惊的目光中,那青年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干什么?还想打你表哥?”
江又年已然石化,什么?
表哥?
他没听错吧?
早上出来个父亲,这会儿又来了个表哥?
感情他这么多年孤苦无依是因为亲戚都在地府没投胎?
也不知道这是他哪辈子的表哥。
“得!看你那样子啥也不知道。我也懒得跟你讲。”
那青年把江又年往一扇门里一推,便转身走开了。
江又年蓦地抬头,只见冥主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低头看什么,并未被门口的动静惊扰半分。
室内很安静,冥主始终低头翻着手上的文件,江又年也不出声,默默站着。
良久,那办公桌后的人合上文件,抬起脑袋。
“等很久了吧,过来坐。”
冥主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又拿着茶壶出去,独独留下江又年一个人在里面尴尬坐着。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江又年回头看去,只见冥主手上提着一壶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
热茶出壶,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办公室里。
“喝茶。”
冥主把一杯茶推到江又年面前。
透过那滚滚的热气,江又年似乎又看到了怨境里那个温润儒雅的社长。
“想知道什么,问吧。”
冥主就着热茶囫囵喝了一口,被烫得一哆嗦,而后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又年。
这些人,真是直白得可怕。
江又年默默想着,自从一切进入倒计时之后,所有人都对他不再有什么隐瞒。
他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以前这些东西他还要费尽心思去猜,去打听。
现在恨不得他们都要整理一个题库让他自己查询了。
甚至没有任何铺垫,一口气全说出来了。
既然他们都那么直白,自己还有什么不好问的呢?
“我要知道,当年你、谢南州、谢长卿,还有第二人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长卿的心是怎么到第二人格身上去的?”
冥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那热气氤氲得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随着他往椅背上靠的动作,声音渐渐沉下来。
“当年,我被捕后幸蒙组织搭救,之后我便将你......”
冥主看了眼江又年微微拧起的眉头,又改口道,“便将长卿送到了南洋,他舅舅那里。我留在江城,参加了地下工作。”
原来,他当时是被组织救了,那个饭桌上的提议,即便谢长卿极力反对,在面对如此危急形势下,他还是被迫同意了。
冥主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一晃,就是十年,相隔万里,书信寥寥,国内局势越发紧张,渐渐的,就失去了联系。
江城的局势很不好,组织活动很困难。
我在江城发展了一些年轻的力量加入组织。
其中,就有南州。”
冥主淡淡地扫了江又年一眼,江又年却因为那两个字呼吸一窒。
“他聪明,思想觉悟又高。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继而话锋一转,冥主眼神炽热地看向江又年,“为了粉碎敌人的对江城地下组织的围剿行动,组织上派了一位一直在海外活动的同志回来协助我们。”
江又年心里一抖,海外的同志?
是......是谢长卿!
他后面的十年一直在南洋。
那个海外的同志,不就是他吗?
“我和南州负责与那位同志接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再见面,竟是见面不识了。”
说到此处,冥主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那茶似凉了些,被他一口饮尽。
“他当时握着我的手,说,‘我是不秋’,我竟才肯定那是我的儿子。
紧迫的形势甚至无法给我们一点叙旧的时间。
对接了一下工作,便要匆匆分别。”
不秋?
多么明显的标志啊,不秋社的不秋!
谢长卿的代号是不秋!
“他当时是以江城晚报的记者作为身份现身的,因旅居南洋十年,早磨灭了先前在江城的痕迹,是个很好的身份。
他在明,我和南州在暗。
就这样配合了几年。
虽然见面极少,但已是我那数十年觉得最好的日子。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茶杯被冥主放到了桌面上,发出的声音不大,却沉闷的很。
江又年咽了咽口水,“是第二人格?”
冥主苦笑着,纠正道,“他不叫第二人格,他叫董彬,是江城大军阀董大海的儿子。
因为生病,常年住在国外接受治疗。
后面突然间被接回国,你......长卿还被要求去对他进行了采访。”
冥主看向江又年的那一眼,充满了悲哀。
是他!
“之后江城接连发生了很多怪事,城里城外,时不时就会发现一些青壮年的死尸,死状可怖,通通都被挖了心脏。”
江又年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他做的?”
冥主喉头哽咽,“我们接到组织任务,暗中调查董家和这件事的关联。
南州盯梢大帅府许久,发现董彬时常出入宪兵队。
每次去都有一辆大卡车随行。
但宪兵队守卫森严,难以接近,后面的任务 ,便到了长卿的头上。”
大卡车上装的什么?
谢长卿又是怎么暴露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