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声晚凝视着莫爻低垂的睫毛,莫爻盯着自己的鞋尖。
良久,莫爻才抬起头来,耳尖泛着薄红,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去找个花瓶。”
话毕,他仓皇转身,衣摆带起一阵裹着雪气的暗香,朝着客厅匆匆走去。
莫爻在家里翻翻找找,还真给他找出了个瓷白的花瓶。
他接了点水,将花束放了进去。
花瓣上残留的碎雪,他本打算伸手抹去,却在刚伸出手时又收了回来。
“还是留着吧。”他蜷起手指,看碎雪在花瓣上融成剔透的露珠。
平日里看着那面花墙,密密麻麻的花朵在莫爻眼中并无特别。
今日捧在手中时,他才惊觉这些花瓣边缘竟有微光流转,明明灭灭,全然不似普通花朵那般寻常。
任声晚送了他一束花。
莫爻心里满是欢喜,又感觉有点别扭,但也不知道哪里别扭。
他愣愣地盯着那束花看了许久......
最后,他知道哪里别扭了——“应该我送他才对呀。”
莫爻正这样琢磨着,忽地腰间传来触感。
任声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手臂环过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带着冥幻蓍香味的鼻息,轻轻打在了莫爻侧颈,让他忍不住战栗。
任声晚声音轻柔的问:“喜欢吗?”
这是曾经莫爻最喜欢对任声晚做的动作。
是他一次又一次试探任声晚的动作。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之前这样环抱着任声晚时,胸前那人羞红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耳垂,以及隔着后背都能感受到的剧烈心跳。
他一次次地看着霜雪般的人儿,在自己臂弯里化作春水。
就是这样的画面,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认为,任声晚是喜欢自己的。
此刻,换了位置,他也成了那个躲在别人怀里面红耳赤的人。
“嗯。”莫爻轻轻点头,“很漂亮。”
可他说话的声音,还不及他心跳的声音大。
他将掌心覆在自己腹部的那双手上,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掌下那双手刚刚于雪中拾花,此刻还透着冰凉。
还是梦吧?
任声晚的每一次短暂出现,都让莫爻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此时依旧。
是梦也很好,他贪恋这样梦境。
他只想多留住任声晚片刻,不在乎对方以什么形式出现。
是在身边的小团子,是梦里那虚虚实实的幻影,都无所谓。
他紧握着腹部上交叠的双手,歪过头,在那靠在自己肩头的脸上蹭了又蹭。
像只撒娇的小猫。
任声晚那交叠在莫爻腹部的手,忽地指节微动,顺势在莫爻腹部隔着衣料挠了挠,像是给猫咪挠肚皮一般。
莫爻耳畔传来任声晚的低笑,“小猫,你怎么总喜欢蹭人。”
小猫被挠肚皮会不会痒不知道,但莫爻会。
莫爻惊喘着抓住作乱的手,笑的不由自主,“痒~~~”
“哦。”任声晚双臂收紧,将自己胸膛与莫爻后背之间,挤得不留一丝缝隙。
他感受着胸前那颗跳动的心脏,倒像是要把那些莫爻试探的时光,通通讨回去。
他将下巴抵在莫爻肩上,嘟囔着:“小猫,我饿了。”
莫爻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我去给你做饭。”
说完,便挣脱任声晚的怀抱,往厨房走去。
任声晚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叹:“劲儿真大。”
厨房里,莫爻忙着准备食材,任声晚则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地看着他,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游移。
他在等。
在等莫爻醒过来,看看真实的自己。
莫爻敲了两颗鸡蛋,搅拌后放进蒸锅。
任声晚也好,鹿鸣也好,他们都总不吃蛋黄。
于是,莫爻试着搅和搅和,给小鹿鸣做成鸡蛋羹,他就会吃的美滋滋的。
没有挑食的人,只有不用心的厨子。
鸡蛋羹上了蒸锅,莫爻又开始切胡萝卜碎,不知道又要做个什么。
任声晚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看他忙碌,默不作声。
莫爻手上不停的忙活,大脑神思却早已不知游离到哪里去了。
任声晚出现在梦里从来都是夜晚,而且非常短暂。
这会儿青天白日的,从他起身下床到现在也过去许久了。
任声晚......
沉吟间,忽地手指吃痛,“嘶——”
指尖出现了细小的伤口,少量鲜血正在向外渗透。
任声晚见状,眉头微蹙,却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
痛觉让莫爻意识忽地清醒了过来,他猛地转头看向靠在门框上的任声晚,眸中是藏不住的惊愕。
任声晚再次问道:“醒了?”
“任声晚,你......”莫爻放下菜刀,走近任声晚,仔细的确认,“是真的?”
未等任声晚回应,他便换了一副惊喜的神情,继续说道:“你好了?”
任声晚依旧靠在门框上,耸了耸肩,“没呢~”
“暂时的。”任声晚说着,这才拉过莫爻的手,替他擦拭指尖的血红,“今天陪陪你。”
“为什么?”莫爻忍不住问道。
“我想。”
这是真的任声晚,不是稚子孩童,不是虚幻梦境。
这反而让莫爻有些不安了起来。
他可以在那个稚子形态面前若无其事,可以在梦境中肆意放纵。
却不敢面对真实的任声晚。
他怕再次听到冰冷的、拒绝的话,也怕回想起那个血淋淋的画面。
他低下了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任声晚的审判。
可任声晚却突然说:“阿爻,我饿了。”
“啊?”莫爻下意识抬眼,正对上了任声晚注视的眼神,他慌忙扭过头去,“一会儿就好,再等等。”
任声晚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再次强调:“我说,我饿了。”
“我知道,在做了,先等.......”
“不想吃饭。”话音未落,便被任声晚骤然打断。
“啊?”嘭——
在莫爻疑惑的瞬间,任声晚已经将人抵在了门板上,门板发出闷响。
莫爻明亮似猫眼的眸子,瞳孔轻颤。
眸中的任声晚像是逐渐拉大了焦距,画面越来越近。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
任声晚将他渗血的指尖放到自己的唇上,替他舔舐伤口。
十指连心。
指尖的酥麻,过电般流传入心脏。
莫爻瞳孔骤缩成猫儿的竖线,“任声晚,你......”
任声晚扣着他的腕骨,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他双唇在莫爻唇边轻轻擦过。
像掠过梁前的燕,飞掠而过,却不停留。
惯会撩人心弦。
他轻笑,“我说的是这里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