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到申时。
李定国所部,已提前来到泸州城对岸三四里处,顺道还劫掠了五六千百姓。
百姓们被强令去砍竹子木头打造筏子,兵卒开始制作火把,锣啊鼓什么的,还有锅碗瓢盆、桐油棉布之类,都被刻意搜集。
“二将军,我等何时发起佯攻?”
“慌什么,此处有山丘遮挡,翻过去才是江岸,总得让人家通风报信吧,大大说申时,你难道不明白何意吗?
你把那些跑掉的蝼蚁往江边撵,放出额部有五万人之多,莫要伤及过多蝼蚁性命,额要睡觉,到了申时叫额!”
“是,将军!”
李定国倒地就睡,哪像行军打仗,仿佛跟闹着玩似的。
别看他只有十四岁,跟在张献忠身边伙食不错,加上长期行军作战,已经是成年人身形。
军事能力初现锋芒,打仗勇猛且会动脑子,不然张贼也不敢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当然,从另一个层面而言,也算让他断后,或者说是给个机会历练。
“报......将军......”
“何事?”
一个亲兵奔向秦拱明执事房。
“启禀将军,城墙上儿郎禀报,有人泅水而来,对岸还有百姓四散逃离,似乎有人在追杀!”
“噢?”
秦拱明一惊。
“走,速上城墙!”
“是!”
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沱江在泸州城西北侧汇入长江,整个城池两面环水。
尽管冬季相对枯竭,但江面也有近两里宽,若非发生大事,谁愿意往冰冷的江水里跳啊。
打开城门,速派几艘船只,营救水中百姓!
“将军......这......万一是流贼假冒,该如何是好?”
“流贼大多乃北方人,哪会游水,这么多人争先恐后,你没看见拿刀的戴着毡帽吗!”
“乃流贼追杀百姓,小的明白了!”
不多时,六七艘小木船抬出城门。
东城门仅离江岸不足三十丈,数十兵卒奔向浅滩将船推入江中,再奋力往江心划。
泸州城有秦拱明督导,真正做到了坚壁清野。
江里的船要么烧毁,要么驶入支流藏匿,总之绝不在长江上,给张贼留一条。
只见兵卒救起了不少人,还有百姓不断跳入江中。
远远望去,对岸那些或许不会游水,或许胆子小的百姓,慌不择路逃离,一队队流贼四下抓捕,没过多久,便销声匿迹。
“快,速速进城!”
第一艘小船返回,守军赶忙接应,十余百姓或搀或抬,被守军弄入城内。
“这位小哥,对岸发生何事?”
见来人一身盔甲,肯定是个大官,小伙子急忙道:
“禀将军,村......村里来了许多土匪,小人爹爹被抓了,哥哥嫂嫂也被抓了,小人跑得快,才......才跳入江中......”
小伙子上气不接下气。
“将军,肯......肯定不是土匪,那些人绝非本地人,说话口音厚重生硬,草民以为,应该是自合江而来的流贼!”
另一中年人回答,显然比小伙子见识更广。
之后接连询问数十人,秦拱明得出结论:
对面出现大股流贼,百姓反馈贼人非常多,高达五万人!
秦拱明随秦良玉征战多年,这点常识怎蒙得过他,张贼在湖广时就只有三几万人,被官军打得丢盔弃甲,虽元气未伤,但也不可能有五万。
从进入湘西至今几个月,种种迹象表明,张贼大不了两三万贼兵,容易过江的地方不过,来攻打泸州城,他疯了?
明显这滑如泥鳅的家伙在使幺蛾子,秦某人哪里容易被骗。
“张令何在!”
“将军!”
四川兵游击张令,上前两步拱手。
“若本将预料不差,张贼明早就会渡江,本将把泸州城防交予你,本将要带兵出战!”
“将军......”
张令也是从中原战场下来,对流贼的品性很清楚,自然明白上官所指。
“将军,你是说流贼声东击西,意图扰乱我军视线,从它处过江!”
“正是!城池方圆十余里江面甚宽,再往上游山峦起伏,流贼只能选择下游,只是我军密探,暂未探知流贼选定何处。
头两天抓到的舌头不是说了吗,流贼当下之兵已无老弱,剩下之人皆为精锐,不存在夜盲症,转战山区数月,想来也是如此!
流贼大多为北方人士,不习水性,张献忠绝非傻痴,越迟北上我军布防就会越严密,故本将预判,流贼极有可能是在明早!”
“将军所言极是,请将军示下!”
“天已临近黄昏,本将带白杆兵出城,再点你部1000兵马,一旦发现流贼异样,便于本将及时出击,剩下的1000人及其乡勇,就交给你了!”
“末将领命!”
张令掷地有声,泸州城高池深依山而建,对岸显然是疑兵,一千官军加上两千乡勇,即便流贼攻城,防守的压力并不太大。
沿江还有两千川军及千余乡勇巡逻队,只是兵力较为分散,秦将军的压力会颇大,不过也可给后方诸部,创造出反应时间。
“来人,速点兵马,暮色降临之时,随本将军出城!”
“得令!”
冬季的天说黑就黑,正当兵卒抬出数十艘小船,等待从东北面龙头关渡过沱江时,东门对岸火光乍现,源源不断涌向江滩。
各种鼓声、锣声、夹杂着金属敲击声随即响起,相隔近两里江面,声音仍旧清晰可闻。
“将军,流贼是要过江了!”
“虚张声势!记住本将军的话,防守即可,今晚你等睡不着安稳觉了,切莫慌张!”
“末将遵命!”
驻足观望半刻钟,暮色已经越来越浓,秦拱明头也不回,向龙头关城墙快步而去。
河对岸。
李定国正在那座高山上,望向泸州城。
这座山比对岸城池略高,到达后就派人在此了望。
冬天长江两岸雾蒙蒙,其它各门都看不大清,先前属下禀报,有蝼蚁跳江后,城里慌作一团,官军都在向对岸城墙集结。
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火把,有的已处于江水之中,李定国很是得意。
只是属下显然未发现有官军出城,倘若知晓,这李二将军,或许就不会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