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寒光骤闪——
苏无罔的身影如鬼魅般破镜而出,锈迹斑驳的青铜剑裹挟着凌厉杀意,直取谢苍寒咽喉!
攻其不备取其要害。
“师弟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谢苍寒唇角微扬,翻手祭出焦尾古琴。
指尖拨动间,万千琴丝如银瀑倾泻,在虚空中织就天罗地网。铮铮琴音化作实质杀招,镜室内的铜镜接连爆裂。
炼虚期的威压如山岳倾塌。
苏无罔剑势微滞。
那些年谢苍寒亲手教导的启蒙,此刻却成了束缚他的枷锁。每一式都被预判,每一步都被封堵。
变化剑招,破妄剑“抽刀断水”,但起手的小动作还快不过谢苍寒。
染血的琴丝洞穿肩胛,又被苏无罔反手斩断。但更多的悬丝已悄然封锁四方,将他的退路寸寸绞碎。
最终,青铜锈剑铛地坠地。
苏无罔举起双手,染血的指尖在昏暗镜室中格外刺目。
“师兄,我认输。”
哎,怎么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爬起来不服输再挑战啊,谁叫他疼师弟苏惟意啊~
谢苍寒的指尖刚要触及苏无罔的脸庞,寒光乍现!
苏无罔再次暴起,染血的掌心狠狠扣住谢苍寒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掼向身后的镜面。
悬丝自袖中暴射而出,身后整面镜墙轰然崩塌。
飞溅的碎片在谢苍寒苍白的鬼面上划出数道血痕。
他抬手抹过脸颊,指尖猩红在琉璃纹路上拖出妖异的轨迹,竟为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平添几分诡艳。
转眼间天旋地转,谢苍寒已被苏无罔死死摁在满地碎镜之上。
尖锐的镜片刺入皮肉,他却笑得愈发开怀,黑发在血泊中铺展如月华倾泻。
苏无罔的膝盖抵在谢苍寒的胸膛上,银发与他纠缠着,剪不清理还乱。
说不上感恩,谢苍寒确实是真心教导过他,但被当做第二个自己,那样教导的。
这世界就是一滩污泥,所以师弟只能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才能活下去。
锋利的镜片扎进皮肉,谢苍寒低低笑出声来,染血的牙齿在暗处森然发亮。
“师弟还是这般……”
他喘息着伸手抚上苏无罔染血的脸,“看我不爽就直接动手,这几百年,还是这个性子。”
染血的睫毛轻颤,谢苍寒眯起眼睛:“看来是拿到神格了?”指尖抚上苏无罔青筋暴起的手背,语气陡然转冷。
“否则……怎敢这般不自量力——”
“与师兄翻脸?”
差之毫厘,他确实打不过鬼帝。
银丝绞紧的刹那,苏无罔整个人被凌空吊起。
细若发丝的琴弦深深勒入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刻出狰狞红痕。鲜血顺着锁骨蜿蜒而下,在雪白道袍上晕开点点红梅。
苏无罔咬紧牙关,青筋暴起的脖颈拼命抵抗着悬丝拉力,将后昂的头抬起,三瞳死死钉在谢苍寒脸上。
就算被吊在半空,他也要俯视这个疯子。
“真可爱啊~执拗的样子一点没变~”
谢苍寒轻叹,指尖优雅地拨弄悬丝,仿佛在调试古琴,“可爱得……让人想把你一寸寸切开,然后好好收藏。”
“随你。”苏无罔从齿缝挤出冷笑,“反正……死不了。”
就算被剁成碎块,这副身躯也会在长生树作用下重新拼凑。
冰凉的手指覆上双眼,遮盖了三瞳,他听见谢苍寒的声音近在咫尺:“为什么要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
“明明只要不管那些蝼蚁……”
“就能正常活着。”
苏无罔在黑暗中冷笑:“我乐意,不然和你一样当老王八啊。”
悬丝又勒深一寸。
苏无罔在剧痛中烦躁地想:打不过的老变态,看戏的心魔,还有那个说好帮忙却迟迟不动的拙藏……
草了,心魔催了几遍都没动手,说给他长个教训。
【死了,指不定尸体会被变态拿走,所以活着吧,嘻嘻嘻】
【……】
苏无罔翻了个白眼,求生欲在这种情况下激发,心魔也是想得出来。
不过想得被变态收藏确实很恶心。
“神格给你,放我走。”
苏无罔仰倒在束缚的悬丝网,喉结在悬丝压迫下艰难滚动,“师兄知道的……我手中底牌不止长生一张。”
谢苍寒低笑起来,冰凉的手指抚过师弟染血的颈线。他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掌心按在对方左胸,死寂一片。
听不见那样炽烈的心跳声真是太遗憾了,他贴着苏无罔耳畔叹息,当年师弟杀个人都心跳嗵嗵的。
原本青涩正直的小师弟,和他一样变成没有心的怪物真是太好了。
“师弟,之前可不会如此。”
“打不过就投降,”苏无罔故作哀怨地拖长语调,体内神格却急速重构,麻蛋,等会给他开满尘世莲,“这不是师兄教的第一课么?”
就算被抢,也不能给谢苍寒想要的那个。
突然头皮一痛!谢苍寒揪着他的长发强迫他抬头,鎏金瞳孔里盛满危险的温柔:“师弟该不会……正盘算着怎么坑杀师兄吧?”
他指尖抚过苏无罔身上勒出的血痕,“不如随我回酆都……慢慢叙旧?”
“……”
苏无罔沉默了,彼此太熟是这样的。
“所以上吧!李妄生!”
“来了!”
骨鞭撕开镜面直取谢苍寒面门,青火顺着鞭身燃起,瞬间烧断所有悬丝。
苏无罔趁机旋身后撤,与心魔背靠背立于镜室中央。无数镜面倒影里,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同时摆出攻击姿态。
——现在,是二对一的猎杀时刻。
“名字又是假的?”谢苍寒低笑,指尖把玩着一缕银丝,“师弟这张嘴里……可曾有过半句真话?”
“放屁!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李妄生炸毛般跳起来,突然警觉地扭头,“等等……你是不是又甩锅给我了?!”猩红的眸子死死盯住苏无罔。
苏无罔无辜摊手:“心魔即本我,分什么彼此?”
语气坦然得理直气壮。
谢苍寒的琴弦绷紧:“所以师弟的本名究竟是?”
“关你屁事!”李妄生暴起打断,骨鞭燃起青焰,“老不死的玩意儿就该永远烂在仙墓里!”
苏无罔对谢苍寒的厌烦经由心魔放大,此刻简直要化为实质。
“上吧,我的心魔。”
“……”
李妄生鞭子甩到一半突然卡住,不可置信地扭头,“你他妈把老子当狗使唤?!”
碎镜倒映中,苏无罔缓缓抹去唇边血迹,眼底泛起无机质般的冷光:“哪有,我都没把自己当人。”
“也对。”
无数悬丝在镜室中交织成天罗地网,苏无罔的剑锋与李妄生的骨鞭一次次撕开缺口,却又被新生的悬丝迅速填补。
血珠飞溅,在破碎的镜面上绽开妖异的血花。
每一滴坠落的鲜血都在镜面扭曲变形,化作布满血丝的眼瞳,密密麻麻地窥视着这场死斗。
苏无罔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痛楚的表情。
而一旁的李妄生却已气息紊乱,红衣被鲜血浸透成暗色。
“师弟倒是长进不少。”谢苍寒指尖轻抚琴弦,银丝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收紧,“可惜……”
两人身形同时一滞,无数银线已深深勒入血肉,将本我与心魔牢牢禁锢在这精心编织的囚笼中。
“交出神格。”
谢苍寒踏着满地支离破碎的镜影走来,袖摆垂落的悬丝在血泊中拖出蜿蜒痕迹,“随我回酆都。”
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师弟,应该知道,师兄对你天下第一好。”
血泊中突然浮现金色光点,拙藏的身影自万千血瞳中凝聚而出。握笔的指尖点向谢苍寒眉心,一道金纹如活物般游走——
魂身分离的脆响清晰可闻。
谢苍寒的神魂如墨入水,倏然没入镜中。
漫天悬丝应声断裂,苏无罔从半空跌落,衣袂翻飞间已将李妄生揽住腰身稳稳接住。
被抱住的李妄生:……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苏无罔:……顺手了。
“老鬼!看这儿!”
李妄生蹲在镜前,骨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镜面。
镜中的谢苍寒竟也不恼,含笑伸手与他隔镜相抵,苍白的指尖正好对上心魔染血的指节。
“师弟……”镜中人眉眼弯弯,“被我教得真好。”
那餍足的神情让李妄生猛地后撤,化作黑影窜回苏无罔身后:“草!怎么黏糊糊的!”
他还是躲回去睡觉觉吧。
苏无罔淡定整了整衣襟,等着李妄生完全回归沉睡。
鬼帝转世渡劫时就疯得不轻,如今本体回归——变态才是常态。
他转向拙藏,这位人仙袖中金线未散,显然留了后手,猜到这货估计会相同的话说两遍。
苏无罔只能说:“放谢苍寒,别太急”
拙藏坦然迎上目光,眼中毫无愧色。
仙袖轻振间,传送阵法已在脚下亮起璀璨金光——两头押注本是常事,此刻却只回以苏无罔高深莫测的微笑。
“总得有后备方案,放心,你都拿走神格了,本仙不会背刺你。”
苏无罔冷笑,能杀死他再说。
镜面泛起涟漪,谢苍寒的指尖在镜中轻轻叩击,发出蛊惑般的声响:“师弟,若为弑天……你我合作岂不更好?”
苏无罔低笑,掌心青火骤燃。
恐惧神格在烈焰中扭曲融化,化作粘稠黑水渗入身体。霎时间,他后背皮肤诡异地隆起无数眼球轮廓,又在转瞬被强行镇压。
“真令人感动。”
他抬眸,眼底映着镜中鬼帝的身影,“可惜……我的后背从不留给想分尸收藏我的人。”
碎镜映出他斜睨的眉眼,三分讥诮七分凉薄:“不过师兄,你确实算我的人生启蒙。”
黑水彻底没入掌心,他忽然展颜一笑,如少年时那般明媚张扬:“将死之人,留个名号也无妨。”
“炼情宗现任宗主,杀父弑母,罪孽滔天之人,苏无罔。”
“或者……”他转身踏入青光,衣袂翻飞间吐出最后一句:“叫我李妄生。”
万千镜面同时炸裂。
从此——
名姓抛却,孤身赴天命。
……
(明天更新:谢和苏的故事、四卷会并行更新,话说,怎么感觉gay得离谱……我想写的是这个效果???萝卜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