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与江州最快的路程至少要十日,从江州到京城最快是六日。
因而在王青衍的事告一段落后,陆缄也过起了悠闲自在的生活,并因为身边没可用之人,让河州府渗进了不少探子。
“老当家,河州那边的人来信了。”
“嗯,给我吧。”
接过信阅后即烧,百里将罗又继续逗弄盅里的蛐蛐,让它们打起来。
云苏知晓他的习惯,也不着急,就安静的等在一旁。
直至其中一只被咬掉了脑袋,另一只也受伤颇重的掉了一条腿。
“你看,赢了~”
“是您调教得好。”
“可惜啊,没用了~”
随手将旁边杯子里的水倒进盅里,看着断腿蛐蛐没挣扎几下就被淹死,最后吐着黑汁飘在浅浅的水面,百里将罗一脸惋惜。
“啧啧啧,就这么一点水,它就受不了了。”
“虽是一点,对于它来说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过它刚才倒是挣扎得厉害。”
“徒劳而已”如今的王青衍就如同这只断腿蛐蛐,早一点死或晚一点死,其实没什么区别。
“可若是它刚才逃出了这口盅,又或者只是装死,说不定还真能活下来。”
野外的断腿蛐蛐不是没有,它们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是能长出新腿的。
“那就......”将盅盖盖上,云苏也做了自己的选择,“让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
百里将罗听罢,终于满意的将一块玉牌放在云苏手心里,“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
何家父子这边,说话就敞亮多了。
“百里将罗要让王青衍死在河州?为什么?”
“当然是怕王青衍回京之后,说出点不该说的东西。”
何从君思索片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二人都是心机深沉之辈,王青衍得势多年,怕是没这么容易。”
“为父也是这样想,而且陛下打的必是让王青衍回京受审的主意,为此,河州那边一定早就做好了防范。”
直接杀了王青衍和让他死在百姓的围观叫好下,完全是两种概念。
“所以百里将罗这么急着动手,就不怕弄巧成拙?”
“而且他重新行走,不就是因为王青衍吗?”
何从君想不通这一点,“王青衍又不是大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要留着后手牵制百里将罗?”
“那你觉得百里将罗在想什么?”何师道说完静静看着儿子,他要看看何从君去御史台后究竟长进了多少。
何从君细细思考,又起身踱步片刻,“百里将罗这么做,绝非病急乱投医或者想跟王青衍同归于尽。”
“其次,他也不会是因为突然生出了宁死不屈的骨气,不惧王青衍威胁。”
真宁死不屈,就不会跟王青衍合作,言听计从这么多年。
越是有权的人越惜命,尤其百里将罗这种自私自利又爱摆谱的人,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可他确实想要王青衍死在河州。”
“这说明,王青衍针对他而留的后手已经没用了。”
只有如此,百里将罗才敢让他死在河州!
“那这个,你是怎么打算的?”将百里将罗的信摊开摆在桌上,上面的内容竟是要他们协助刺杀王青衍。
何从君目光锐利道,“儿子以为,我们不但不能帮他杀王青衍,还得保证其活着回京。”
“同时,还要做好两手准备。”
“哦,哪两手?”
“第一,让郑程两家的人,盯紧江州,以防陛下还派了别的人在江州明察暗访,必要时可以让他们把宋家人推出去。”
“第二,既然我们与百里将罗仍是盟友,就不能对他的要求置之不理。”
“可你刚才说不能杀王青衍。”
“实际是这样,但表面上我们还是要让人去河州走一走的。”
“不过不能是我们自己的人。”
王青衍的仇家满天下,多的是人因为他家破人亡,只要想办法漏点风出去,或者用陆缄做做文章,不怕没有忠义之士去河州为天下除害。
“嗯,想法不错”何师道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欣赏。
“可是这样,万一真被那些莽夫得手怎么办?这岂不是遂了那老狐狸的意?”
“自然是事先派人密报陛下。”
“如此一来,不但百里将罗挑不出什么理,在陛下那边,我们也能有一份功劳,将来无论他们谁输谁赢,我何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哈哈哈......”何师道不禁开怀大笑。
“好!!就按你说的做!”
......
何家的算盘打得响,陆缄的自然也不差。
为了尽可能给百里策多挤一点时间出来,他几乎用尽办法将朝堂上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河州。
以至于百里策抵达江州时,很快就与太后派给薛封识的轻骑会合了。
坏消息是,这队八百人的轻骑并没有和薛封识在一起。
“什么意思?”孙娘子问来人。
接头的车骑将军余城看了一眼茶寮旁边的马车,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孙娘子的问题,“薛大人...四天前,就已经失踪了。”
孙娘子也下意识往右后方一瞥,见马车里没动,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在哪里失踪的?”
“宜林郡,安庆县城。”
“找过了吗?”
余城一阵沉默。
“你这意思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又看了看旁边的马车,余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孙娘子瞬间就急了,“你”
“他的意思是...有人,扣下薛封识...不肯交出来。”
从马车上下来,百里策也不遮掩了。
对着百里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余城调整好心理状态,绕过孙娘子上前一拜,直接问解决办法,“那姑娘是什么主意?”
“杀光。”
旁边的孙娘子一阵胆寒,连忙解释,“不不不,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一把捂住她的嘴,百里策来就是为了快刀斩乱麻的。
余城虽然畏惧,却不意外,“杀光之后呢?”
“以朝廷名义,给穷人分田、分地、降租。”
“好”
这么淡定?
“你...早就知道我的情况?”自以为把“疑惑和平易近人”传达得十分的百里策。
“......”看着神情不但没有丝毫变化,还很骇人的余城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同时鸡皮疙瘩暴起。
“实不相瞒,在,在下刚才骗了二位。”
“嗯?”孙娘子发出一个疑问音。
“薛大人从离开京城后,就一直与我等分头行动,之前陛下发来的书信,也是在下在收取回复。”
“薛大人......其实已经失踪很久了。”
“......”百里策这下是真的很恐怖地歪了歪脑袋。
这就是说,薛封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见百里策的状态比刚才更不对劲,余城赶紧补充,“不过薛大人最后一次出现,确实是在安庆县城。”
“多久了?”
“十天”
运气好的话,应该已经臭过了。
“......”异常安静的气氛里,孙娘子冷汗都出来了。
好在没一会儿,百里策还是僵硬的后退几步。
“江州,最难缠的...是哪家?”
“宜林施家。”
“与程郑两姓都有姻亲关系的施家?”
“是”
“那就从这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