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饮酒,对影分五人。
唐安跟陆压对饮,孙悟空和杨戬则,各坐在一边亭子长椅饮酒。哪吒擦着他的火尖枪,三人眼波流转间,都在提防陆压突然下黑手。
“你就不怕日后,跟我有相同的下场”陆压直视唐安,把这个人性话题,放在了明面上。
唐安依靠在软榻上,欣赏着月色。
“不怕。”
“果然是天真。”
“不是天真。”唐安摩挲着酒杯看向陆压,“是你错了。”
“我错了”
“对,你错了。”
“哪里错了”
“你当时就应该杀掉那些人,哪怕是付出生命为代价。死了反而一了百了,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哀怨数千年,被人当棋子一样折辱利用。”
唐安眼底的杀意,是代入了自己。
“你不是人族吗”陆压很诧异,唐安的杀心竟然比他还重。
“人族又如何杀我之人其心必异,与域外魔族有何区别”
“他们想杀我,我反杀他们,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陆压顿住了,因为他从来都未从用唐安所说的视角看待问题。
他恨,恨自己护佑的三界众生对他刀剑相向。他道心尽毁,宁愿成为棋子也要报复,也要毁了三界。
可若从一开始,他就手刃了敌人解恨,又何来这数千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呵呵呵呵……”
陆压苦笑出声,眼中泪光隐隐,无尽悲凉后悔,却又悔之晚矣。
“是,是我错了。”陆压闭上双眸,落下泪来。
最后关头执念尽消,他变回了本来模样。
“我笑你年少无知,却不知我才是无知的蠢货。”
“我也好像明白,为何圣人都偏帮于你了。”
陆压一饮而尽手中酒,似遥空相望。似看到了曾经年少轻狂,被世事打压,历经磨难的自己。在他背后,逐渐空无一人。
他眼中泪花泛泛,又看了看孙悟空三人。“我真的很羡慕,羡慕他们有你这样的师父,有你这样的知己至交。”
“斩仙葫芦,拿出来吧。”
“师父。”杨戬想拦唐安,因为他知道斩仙葫芦的威力。
“无碍,我相信他现在已经无心伤我了。”唐安大方的拿出了斩仙葫芦放在酒桌上。
陆压双手掐诀,用尽最后的法力,抹去了他与斩仙葫芦的印记。
“本座曾也凭着年少热血,拼杀疆场。也做过三界英雄,站在那登高处,俯瞰群峰。”
回想起曾经的那段光辉岁月,他的脸上是骄傲自豪的神情,眼眸间更是无尽回味。
“只是一生凄苦,经历烽火战乱。我的地位,心境皆一落千丈。”
“心中只剩扭曲之恨,恨世事无常,恨天道不怜,恨圣人作弄!”
“可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
他起身豪饮一壶酒,“可否借剑一用”
唐安从招财宝戒中,拿了一把仙剑给他。
陆压一手舞剑,一手喝酒。将他心境,在一舞一醉之间,袒露无疑。
唐安见他舞剑,也是感慨良多。
“噗~”
酒尽,舞尽,剑断,人……亡。
陆压满口是血,却笑的开怀,笑的畅快。
“本座知道,你也是在利用我。”
“可这次,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无悲无恨。”
“多谢你给了我最后的体面,钉头七箭书我带走了,那书不好,对你无用。”
“斩仙葫芦全当谢礼,希望你莫要走我的老路。也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
陆压讲到此处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明月,言语间不免慷慨激昂。“英雄末路!无尽悲……苦……”
最后一语落,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化为星星点点,魂飞魄散。
唐安定定的看着这一幕,抹掉了脸上的一滴泪。
她的眼神在瞬息间变换,凌厉如芒。“我不会是你,永远都不会是。”
“你我同是守关人,可怎么守,你我却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啊。”她眼中的狠厉与深邃,与当初的自己,是完全的判若两人。
什么天真,什么信任,这世上一个个的道理,早就教会了她天真和信任的下场。
她早已没了年少轻狂,早已没了那些自以为能拯救世间的大英雄心理。
她只知道,生死拼杀命悬一线,胸前和背后都得防。她手上早就沾了无辜人的血,所以无论谁站在她的对立面上,他都得死。
无论对方是不是无辜之人,无论对方是神是佛是妖是魔。
杀我者,必被我所杀。
她唐安,绝不是下一个陆压。
哪吒看着唐安眼中的狠厉,拳头紧握,指尖泛白。
他曾经一直想要将她保护的很好,想让她做那个,天天只知道傻乐,吃很多好吃的,喜欢打劫小妖怪的唐安。
可他早该知道,她早就回不去了。
哪吒闪瞬来到唐安面前,将火尖枪送到了她手中。“我说过,会做你手中最锋利的刀。”
“无论你想怎么拼杀,告诉我,我来。”
唐安抬眸,对上哪吒满目坚毅和认真。
她知道,哪吒可以说到做到。不仅是他,孙悟空和杨戬,也同样愿意为她豁出命去。
所以这才是她甘愿守护三界,守护在意之人的缘由啊。
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唐安将火尖枪交还给了哪吒,“那你们以后可得经常翘班了,放心,我会很好意思麻烦你们的。”
杨戬和悟空对视而笑,他们都知道,唐安没拿他们当外人。
“只是师父,你想问的,陆压好像没来得及说。”
“他说了。”
“啊”杨戬诧异,他并未听陆压何时交代了什么。
唐安看向了斩仙葫芦,“他想说的,都在里面。”
孙悟空起身喊住了唐安,“师父,斩仙飞刀中,是否暗藏凶险”
“可能吧,不过即便是藏有凶险,也无非伤我些元神罢了。斩仙飞刀乃是一把大杀器,它对我可有大用。”
“你们为我护法,我去一观。”
“嗯。”
三人应声,唐安便当即打坐,分了一缕神识入斩仙葫芦内。
神识刚入斩仙葫芦,唐安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暴虐之力。
她以神识强行驯宝,“无论你上任主人是谁,无论你愿不愿,从今以后你都必须奉吾为主。”
随着最后一道手印打下,唐安以精血融阵,不顾斩仙葫芦内涵的暴虐之力抵抗,彻底收服其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