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星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两张与云父截然不同的怒脸和哀脸,乍一看真的以为是纹身!
明显是纹身的细腻青色笔触,里面甚至涂满了色彩:黑色的发,棕色的眼,赤红的嘴,愤怒的潮红,哀伤的泪水……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仿佛云父同时又生出了两个脑袋!
虽然云父因为太过肥胖,身上的皮褶皱甚多,但那两张刺青的脸丝毫不受影响,也没有变形,它们不仅能自由在云父身体上游动,自由做出各种表情,而且能明显看出来,那两张脸也长的完全不一样。
谢小星不可思议的指了指那两个刺青,“这俩人……阿不,这俩诅咒,你们认识吗?”
云母垂着泪摇头,小饕餮被吓傻了,好半日也才艰难地摇摇头。
谢小星又看了范大爷一眼,但显然,见多识广的范大爷也没见过这俩人。
她又问云父,“云族长,你见过你身上的这俩人吗?”
从被人发现他这副窘态的状况中逐渐镇定下来,云父艰难地喘息着,像是巨大的老式手拉风箱,咔咔作响。他迟重的摇了摇头。“不……认……识……”
谢小星继续打量两张刺青人面:可以肯定俩张面孔都是男性。怒面年轻而焦躁,眉眼全是愤怒疏狂,愤世嫉俗;哀面沉稳而安静,眼角眉梢愁苦不堪、伤心自持。虽然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但这俩张面孔却都是平平无奇,仿佛去人间回眸一趟,就会遇到千了八百个这样的人。
谢小星却奇了,“那这俩刺青怎么来的,难道还是平白无故飞来的不成?”
没想到,云父艰难点点头,嗓音粗哑,“半个月前……我一觉醒来……身上,突然……就多了这……两个纹身……”
谢小星头皮发麻,狂抓头发:坏了,感觉要长脑子了!
范大爷却眯起狐狸眼,“半个月了,为什么不早找人咨询镶除,诅咒会让你急剧衰弱,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云父被他说话的语调和不怒自威的神态震慑,明显感觉出他身份特殊了。他艰难的仰起粗短的脖子,小饕餮连忙去扶,让整坨肉山都靠在床靠上。
于是,怒面停止咆哮,哀面小声抽泣,云父喉咙里荷荷喘息,“大师……不觉得这俩纹身……非常、帅气吗……?而且……一开始,我真的……不痛不痒……”
神特么非常帅气!
谢小星捏紧拳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是特么有一丢丢帅气!
她看到范大爷无语的扶了一下额,“贪得无厌、永不飨足……不愧是饕餮一族。”
谢小星连忙赞同的点头,“只进不出,不愧是饕餮一族。”
范大爷瞥了她一眼,嘴毒嘲笑,“只进不出那是貔貅——都跟你说了,有空多读点书。”
谢小星恼羞成怒,谢小星粉拳出击,然后谢小星败北,老实了。
小饕餮却急的快哭了,“陆哥,小星,我爸会死吗?怎么办啊,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谢小星胸有成竹的拉开羽绒服拉链,脱羽绒服,“小小诅咒而已,驱邪破咒可是我谢氏一族看家本领,洒洒水啦。”
“小饼,请帮我准备黄纸、朱砂、金墨和黑狗血,要纯黑的黑狗血,一点杂质也不能有嗷!”
严格来说,谢小星家的驱鬼一族,与张天师的茅山道士、有道司是一脉相承,只不过到了后期,门派与门类细化,专攻不同。张天师一脉擅长招魂镶祸、诛邪避凶;谢氏一族却是驱鬼驭神,天地神通。但这俩门的基本功都是画符、驱邪、解咒。
这属于谢小星的童子功,虽然小时候学的了了,再加上从小“智障”,但对付一般诅咒够够的了,但凡多一点她都不一定会的程度。
瞧着她胜券在握的表情,小饕餮的葡萄干眼睛都燃亮起来,他先是朝云母用力一点头,这才“嗯”了一声,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冲出去亲自准备了。
云母也喜不自胜,搓手,“太好了,太好了,我家老云有救了!让小饼去准备,让他去准备,也没那么快,两位贵客先去前厅,我给你们安顿下房间,吃了早饭再忙!”
她喜得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安抚的拍了拍云父的肉山,轻声哄着,这才直起腰来,满面红光,“东厢有两间好上房,我让人收拾出来——”
却被范大爷竖起一根手指打断。
云母疑惑,谢小星却无语捂脸,“大爷,都出来旅游了,我连单独拥有一张床的权利都没有吗?”
云母开窍,“噢——原来两位真的是……”
谢小星干脆果断地否认三联,“不是、没有、你误会了!”
云母的神情明显茫然了,范大爷却狐狸笑着与她讲道理,“背井离乡,身处异地,还是怪族自治区,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敢自己一个人居住?”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范大爷,你当着人饕餮族的族长夫人说什么疯话呢?你说这些逼话能不能避一下人?
果然,云母的神色甚是尴尬,一时噎在当地。谢小星尴尬的脚趾抠地,刚想解释几句,冷不丁听范大爷狐狸笑着继续道,“况且,你还是个‘智障’,身边怎么能离得了人?”
谢小星:??我x你大爷!
云母,恍然大悟,“哦——唉——这么可爱的女娃儿……”
谢小星:你信不信我当场“智障”一个给你们看!
没打过范大爷,最终也没好意思现场“智障”的谢小星终于屈服了,憋屈的跟着云母和范大爷,去了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很通人性的云母,好歹给安排了个双床房,可怜的谢小星晚上终于算是有床睡了。
他俩安顿下没多久,就被云母殷勤领着去饭厅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早饭,不愧是地府产量大户饕餮一族的早饭,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全部自助,管够!光主食,什么饭面饼饺、粥粉烧卖,一份一份足足也有十数种,精致细巧,眼花缭乱!
吃饭吃到一半,也才上午9点多的样子。谢小星在琳琅满目、乱花迷眼的山珍海味堆中给孟晓芸打了个视频电话,一来昨晚十多个轰炸电话她一直没接,今早也好道个歉、互相贬损一下好缓和关系;二来这一桌美食,怎么也得再馋一馋她。
三来,虽然治“诅咒”谢小星可是一把好手,但“诅咒”的根源由来,她怎么也得查一查。她想提前跟孟晓芸通个气,到时候把那两个人面的纹身发给她,好让她帮自己“捞人”。
果然,孟晓芸接到视频后气炸了。本来昨晚就闹挺的挺晚,让恐怖照片吓了半宿,今早还蓬头垢面的,结果就接到了谢小星的视频电话,看到她的好闺子在山珍海味里容光焕发的跟她打招呼。
孟晓芸还能不知道她那点坏心思和小九九,在视频里与她互相问候了一下亲戚,孟晓芸就损她,“我说大过节的你突然不知所踪,原来是跟陆大爷私奔了,你真行啊,浪去哪里了?”
“【望乡】。”她把【望乡】这个地方和昨晚上照片上【混沌之地】里的怨灵百鬼跟她稍微一解释,继续道,“有点事发生的急,动身的仓促,所以没顾上跟你说。对了,你要不要来?”
视频那头孟晓芸却“哦”了一声,“【望乡】,这名怎么这么耳熟,我怎么感觉好像也有人跟我说过要去那,【望乡】到底有谁在,你们都争先恐后的去。”
俩人絮叨个没完,谢小星好歹把人面纹身的事跟她掰扯了,孟晓芸却没她这么大胆,敢在仅次于小年的重大节庆动身去外地,因此还是婉拒了她的邀约。
絮叨到尾声的时候,谢小星就瞧见小饕餮满头汗的冲进了饭厅,先在她桌上捞起一片馅饼啃,一边啃一边急不可耐的,“得了得了,东西都得了,陆哥,小星!”
谢小星果断与孟晓芸告别,起身,“我要焚香沐浴更衣,一个小时后,你们按照‘法坛’的规格,帮我在叔叔房间起下坛,摆好我要的东西。”
她匆匆离席,却又折回来嘱咐小饕餮,“对了,务必把叔叔房间的窗户打开,保持通风。”
范大爷好奇,“你要净坛?除秽布坛,这么专业?”
谢小星却好笑的翻了个白眼,“我净个der的坛——等会我要画符、还要烧纸,我怕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