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几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老郎中家门口,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老大夫年纪大了,估计都睡了。
那老妇人想来也是知道,先是走到门敲了敲门,后面才缓声解释道。
“有一位公子腿受了伤,赶不了路了,疼的厉害,你这要不先起来给人看看在歇?”
刚说完,里面就传来了几声浑浊但听不太清的骂声。
老妇人显然是听懂了,搓了搓手,笑着对梁晋二人解释道。
“他年纪大了,每晚都睡得早。”
枭羽被梁晋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忍了一路,终于是受不住了,他扯了扯梁晋的袖角,示意人把他放下来。
梁晋倒没阻止,知道他意思之后,便将人安放下来。
枭羽有些站不稳,那老妇人见状,想过来搀扶,但梁晋的动作动作更快,他撑住枭羽的背脊,让人稳住了重心,还一挑眉随口道。
“逞强。”
枭羽听到了,抿了抿唇,垂着脑袋没说话。
那老郎中也很快起了,门也打开了。
屋子里空间不大,那老郎中披着一件外衣,手里拎着煤油灯,照亮了面上大把的白胡子和不耐烦的面容。
枭羽瘸着腿上前一步,讨好的笑了笑。
老郎中看了几人一眼,转身进了屋子里。
那老妇人乐呵呵了也跟了进来。
“这两人是山匪掳掠来的,人生地不熟的,你帮衬一下。”
那老郎中一听,眉心皱起的弧度更深,他坐到木板凳上,看着门外两人道。
“意思就是没银子喽?”
虽是反问,但语气却是肯定无疑的。
还未等梁晋二人答话,那老郎中摆摆手,又道,“没钱不治,走吧走吧。”
这都是赶人走的意思了。
梁晋立马冷了脸色,看向那老郎中的视线里也多了丝杀气。
那老郎中看病救人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对上梁晋仿佛要杀人的视线,也丝毫不惧。
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那老妇人像是知道什么,一巴掌拍在了老郎中背上,嗔怪道。
“行了,村里人治病,你几时多收钱了,这会儿倒将自己说的像是见钱眼开一样。”
是了,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平日里多受村里人照拂,什么鸡鸭鱼鹅,瓜果蔬菜呀,谁家正值季节,就会送他许多,吃都吃不完,所以除了买那种昂贵的药材钱,其他都是不收银子的。
这会儿不过是被人搅扰了睡眠,心情不好罢了。
那老郎中闹完了脾气,才抬手让梁晋二人进来。
那老大夫瞥了一眼长相凶巴巴的梁晋,毫不畏惧的指使道。
“那边有个木盆,屋子后面有水井,端盆水进来。”
梁晋堂堂亲王,何时受过这种折辱,当即就怒了,可是火气还未升腾起来,就对上了枭羽可怜请求的眼神。
枭羽转身看着梁晋,抓住梁晋的袖角,轻轻的晃了晃,他看出王爷是要生气了,连忙小声哄道。
“您别生气,属下来弄,屋子里面闷,您在外面等一下,很快的。”
梁晋前世贵为亲王之尊,这辈子一醒来身无分文,什么狗屁王爷,也就枭羽脑子不好,还待他一如从前。
梁晋只是一时没适应,静心想想也知道不该这么闹,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可不再是什么王爷了。
况且枭羽腿伤严重,走路都需要人扶着,还能让他亲自去打水?
若是以前的梁晋,估计真的会让人这么干,但现在的梁晋,倒有些舍不得了。
梁晋说不清这种情绪的由来,他也不肯承认这是在疼惜枭羽,反正他来端水就是了,不就是一盆水么?
梁晋没有听从枭羽的话,而是转身走到老郎中指的地方,拿上木盆就出去了。
枭羽不明白王爷怎么又突然去了,见人走了,还着急忙慌的想要追上,但实在是腿脚不便,才迈出一步,就被右腿那里的钻心的疼痛疼出了一身冷汗。
那老郎中可不惯着,直接道。
“小公子,你这腿要是再不医治,可就治不好了。”
那老妇人连忙上前将枭羽扶了回来,安放在另一个木板凳上,劝解道。
“好了,你哥哥既然去了,你就别跟着了,先让大夫给你看看伤吧。”
枭羽焦急不安的视线还落在门边,闻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那老郎中虽然脾气傲,但是接骨正骨的手法却是很精妙,他拆了枭羽腿上绑着的树枝,在枭羽那只肿胀到快要破裂的小腿上,摁压一番,便将断骨恢复了原位。
枭羽疼的满头冷汗,瞳眸都涣散了,却是一声没吭。
老妇人见枭羽小脸疼的都发白了,哎哟了一声,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拿着手帕给人擦汗。
枭羽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他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实在是疼的厉害,他本也是许久未进食了,只能小声道谢。
老妇人看枭羽像是看自己孩子似的,满眼慈爱。
那老郎中瞥了枭羽一眼,没说什么,只道。
“待着别动。”
说着就起身找东西去了。
老郎中进了里屋,找了一些活血化瘀,续筋接骨的药材,内外服的两种,还有几个竹片,可用来固定伤腿。
他起火,准备煮药,那边打水梁晋也回来了。
药炉里放上药材,煮药的活计又扔给了闲人梁晋。
梁晋这回什么都没说,端坐在药炉前的板凳上,用扇子扇火。
枭羽缓过来那阵撕心裂肺的疼之后,就急于寻找王爷在哪。
那里屋与正堂有一门之隔,看是看不见的。
老妇人说着,话家常似的问枭羽。
“你兄弟两个是不是还没吃饭呀?”
枭羽嗯了一声。
那老妇人闻言顿时更心疼了,思来想去,她说道。
“这样吧,你和你哥哥先治伤,我回去给你们煮碗粥喝,等着。”
老妇人说着话,就要走,却被枭羽喊住。
“大娘,我们没有银子。”
老妇人无奈一笑,她当然知道啊。
枭羽不是要拒绝老妇人,接着又道。
“您可愿收留我们一段时日?待我伤好,我可留下给您干农活,当是还债,待我兄长寻回了家,也可还您银两。”
那老妇人子女都离家多年未回了,在外面也不知是死是活,他老了,渴望团圆热闹,家里人添个人,多些人气也好。
老妇人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然后就离开这里,先回家煮粥去了。
老郎中正在包药,还写了一张欠条,把欠条和几大包药都塞到了枭羽手里。
“都要钱的,记得还钱。”
枭羽接过,看了看药,又看了看欠条,一共是二两银子,然后抬眸,对老郎中道了谢。
那老郎中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梁晋煮的药飘了满屋子的苦味。
老郎中捣碎了一些外敷用的草药,敷在了枭羽伤腿上,然后用竹片紧紧的将伤腿固定了起来,并面色严肃的交代道。
“明日来换药,一会儿那药煮好了,也喝一碗,切记,这伤腿不可用力。”
枭羽将老大夫的话都记住了。
梁晋那边的药也很快煮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苦药很快出炉。
枭羽接过瓷碗,一口气闷了下去。
梁晋看了看枭羽腿上固定严实的竹板,心知这老郎中并非庸医,心里面的不忿也少了几分。
二人还未歇息片刻,那老郎中就要赶人了。
梁晋脸色骤冷,一股无名火又升了起来,但还未发作,枭羽先站起身扯住了他的袖角,附耳小声道。
“我们先离开吧,刚才那位大娘说可以收留我们。”
梁晋闻言,忍了忍,瞪了那老郎中一眼,抱起枭羽转身就走了。
那老郎中也在背后瞪着梁晋,谁也不让谁。
那老妇人煮了粥,也拐回头来接人了,将梁晋二人带回了家中安置。
“西边有间房,很多年没人住了,但一直都有打扫,晚上你们就睡那里吧。”
梁晋没有意见,枭羽笑着同老妇人道谢。
老妇人端出了刚煮的粥,米不多,但胜在米汤很多,喝汤也能喝饱。
吃饭的时候,老妇人没再陪着两人,她也累一天了,困了,交代好就去休息了。
梁晋与枭羽喝完了粥,吹灭了桌上的煤油灯,便去了老妇人刚才说的,西边的房间。
老妇人的房子不大,是土砖堆砌的,还算结实。
这许久未住人的房间打扫的倒还干净,就是没人住,灰尘有点大。
枭羽被梁晋搀扶着进了房间,一眼看去,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梁晋将人扶到床边,先打开了窗子透气。
枭羽见床上有两床被子,便道。
“王爷,您睡床吧,属下睡地上。”
夏暑燥热,睡地上也不会冷。
梁晋听了,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就点了点头。
过去的时候,他确实从不跟人一起睡,包括枭羽,每回事后,哪怕把人折腾的浑身无力,他也会将人踹下床去。
梁晋出去找水井弄水洗了把脸。
枭羽瘸着腿去柴房那边弄了些秸秆铺在地上,最后拿过一床被子铺上去。
梁晋回来之后,枭羽已经在地上躺好了,他留了走路的空隙,梁晋也坐到床上,脱了外衣睡下了。
见王爷睡了,枭羽就起身将屋子里桌上放置的煤油灯吹灭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枭羽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又是饥饿,又是疼痛的折腾了两天,他累极困极,头一栽在被子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相反的是,梁晋躺在松软的床铺上,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不是因为他不累,而是他想到枭羽受了伤,还在冰冷的地上睡觉,他就心烦意乱,明明他也是困倦疲乏,却怎么都睡不着。
梁晋神色发冷,他转身去看地上睡着的枭羽,这人倒是睡的十分香甜。
梁晋嫉妒的牙痒痒,他坐起身,下榻,半蹲下来将枭羽抱去了床上,放在了里面。
转身又将地上的被子拿了过来,气愤的扔在了还在闭着眼睛的枭羽身上,自己更是气冲冲的躺到另一边,闭眼睡觉。
而里面睡着的人早醒了,在梁晋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就醒了,身为王爷护卫,他的机敏性并未下降。
但因为嗅闻到熟悉的气息,枭羽便没有挣扎和动弹。
他以为王爷是要对他做什么,枭羽虽然又累又困,但如果王爷需要,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等枭羽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王爷那边却没了动静。
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枭羽失去了睡意,慢慢的睁开眼,而他身旁躺着的人似乎气息不太稳。
枭羽犹豫了片刻,他小声喊道。
“王爷。”
梁晋闻声,紧蹙的眉心有一瞬的松懈。
枭羽喊了一声之后,问道。
“需要做吗?”
一股欲火从下腹骤然烧了起来,梁晋眉心深深的蹙紧,他一个提气呼气间,压到了枭羽身上,极力压抑着恼怒道。
“伤好了是吗?”
枭羽却是主动想要解开衣衫,他误解了梁晋的意思。
梁晋是很想要,但是也没那么禽兽,起码他现在并不想做个禽兽。
他抓住枭羽要解衣衫的手,极为克制的吻了吻对方冰凉的唇。
“地上冷,本王才让你在床上睡,你若想作死,那就滚下去。”
枭羽一噎,又因这个不冷不热的吻而乱了心跳,他回道。
“是。”
原来王爷是在关心他吗?
枭羽呐呐,是他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