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爷子手背青筋暴起,走路却依然笔挺,稳稳地迈着步子,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走到房门口,他忽然停住了,背着手,半侧过身,挑眉看了傅祈年一眼,又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明月,啧啧两声:
“小年轻啊,手拉得紧是好事,不过——在祠堂门口拉拉扯扯,不怕祖宗们敲你们后脑勺?”
明月一向脸皮厚,只是她妈妈脸皮薄,此时耳根一下烧到脖子根,小声咕哝:“傅祈年,放开……”
傅祈年却面不改色,沉声道:“是孙媳妇害怕,拉着我的,爷爷要敲,就敲我好了。”
他说得又正经又理直气壮,仿佛不是什么旖旎拉扯,而是护着媳妇天经地义。
傅老爷子一愣,忽然大笑了两声:“行啊,小子有出息!”
他挥挥手,不再追究,慢悠悠推开房门,把他们带进去。
傅老爷子的房间,陈设得很有味道,雕花木椅,青花瓷瓶,墙上还挂着一幅写意山水,气派里又透着一股子老派讲究。
刚坐定,傅老爷子就开始“盘问”明月,和查户口一样。
明月都一一回答。
之后,傅老爷子又和傅祈年下了两盘棋才放他们离开。
*
出了寺门,夜风微凉,山林寂静无声。
台阶蜿蜒而下,一盏孤灯斜斜洒落,昏黄得像被岁月打磨过的光,映得地面一片斑驳。
明月回头望了一眼寺门,心口怦怦跳着,手里紧攥着傅老爷子亲手递给的转运符,指尖微微泛白。
忽然,肩膀一沉。
熟悉的清冷气息伴着微暖的余温罩了上来。
她回头。
傅祈年就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似乎早已等她转身。
他比她高太多,她必须仰起脸,才能看清男人冷峻如雕塑般的轮廓。
男人逆光而立。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俊朗的眉目,似玉般出尘的气质。
从容不迫的凛然中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冷峻。
仿佛有冷冰冰能把一切隔绝在外的疏离感。
质感上乘的黑框眼镜,将他衬得更加冷肃,却也更加瞩目。
他静静站着时,也是相当英俊的一个人。
不得不说,她还是被他西装革履的斯文败类样给勾引了。
明月静静地欣赏了他一会儿,舔.了舔.唇角,笑着勾了勾唇,软声喊他:“老公,我腿疼。”
傅祈年微微蹙眉,抬手替她拉了拉滑落的西装外套,动作自然又耐心。
然后,俯身靠近她耳边,说话时语气温热,嗓音低沉,“我知道。”
声音擦着耳骨,像晚风拂过松针,痒痒的,酥酥的。
明月心里“咯噔”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直起身,单膝弯曲,背对着她:“上来。”
明月眨眨眼,看着他黑色马甲包裹下的白衬衫,肩背宽阔结实,肌肉线条起伏分明,安全感爆棚。
咯咯一笑,娇软得像没骨头似的,趴到他背上。
她细白的小臂缠上他的脖子,裙摆被一卷,露出一截莹白修长的小腿,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得人心头一颤。
傅祈年背起她时,喉结上下滚了滚,耳尖微微泛红。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像是混着茉莉和牛奶的味道,又软又甜,缠缠绵绵钻进他的骨头里。
软绵绵的一团,挂在他背上。
傅祈年挺起身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下,眸色幽深。
上山时走得慢,下山时,他却步步沉稳,负重而行,却像根本感受不到重量。
寺门口,傅老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看着两人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山风吹动他灰白的发梢,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有缘无分啊……罢了。”
山路安静,只剩下傅祈年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明月环着傅祈年的脖子,晃着两条细白的小腿,裙摆软软垂在腰间。
一颗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她靠在他耳边,小声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男人声音闷闷的,透着一股强压着的情绪:“一家平安喜乐。”
“耶!我也是呢!”明月开心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笑眯了眼,“我希望一家平安喜乐,孩子们健康长大。”
傅祈年轻轻地笑了声,低得几不可闻。
别以为他没有看见她许愿时眉头紧锁,怎么可能和他一模一样。
*
下了山,夜色正浓,京城四月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人心里发痒。
“去夜市吧!”明月兴致勃勃地拽着傅祈年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傅祈年皱了下眉,低头看着她,唇角微动,想说“不去”。
他这人,向来有点洁癖。
自小家教严苛,吃穿用度都讲究得很,街头巷尾油烟气他从不沾,尤其记得在广城那回——一想起螺蛳粉,胃就条件反射般一紧,尽管他当时拒绝吃!
但明月仰着小脸看着他,笑得像个讨糖的孩子。
傅祈年眸光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牵着她,朝着车走去,准备带她去夜市。
*
他们去的是地安门夜市,刚开放不久,整条街灯火通明,烟火气腾腾,叫卖声此起彼伏。
油条、煎饼、炒肝、爆肚、糖耳朵……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香气,混杂着人群的热闹气味。
傅祈年眉头越皱越深,脚步却没停。他高大挺拔,出现在这条热闹拥挤的小街上,像一座无声的山,气质格外出挑。
明月看在眼里,心里偷偷笑了。
她知道他有洁癖,早就想好了。
于是,她拉着他,直奔一间外摆整洁、用玻璃罩着食材的小摊。
“吃糖葫芦吧!”明月笑着指着架子上新做好的山楂糖葫芦,红彤彤一串,像小灯笼似的,甜滋滋地晃人眼。
傅祈年:“……”
糖葫芦干净,没油烟,他还能接受。
她又挑了一家现切现烤的羊肉串摊子,炭火烧得旺旺的,老板戴着手套,操作利落。
明月举着糖葫芦,一边叼着吃,一边让老板烤了两串瘦肉多、撒孜然的羊肉串,还特意递了湿巾给傅祈年,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傅祈年喉结动了动,低头看着她晶亮的眼眸,拿过湿巾认真地擦了擦手,最终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