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野下线以后,看了一下同事发来最新邮件,就准备睡下了。
明天是工作日,他这头核动力牛马还得照常上班。
随野离开书房,正准备回次卧睡觉,却见方鹤川站在次卧门口,手里紧紧握着玻璃杯,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点泛白。
随野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他走过去,“怎么不去睡觉,你明天不还要上早八吗?”
方鹤川背对着他,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没听到开门的动静。
随野靠近他的时候,明显看到他惊了一下,身子倏地僵在原地。
瞧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随野心底有些好笑。
通常方鹤川主动靠近的情况,都是有求于他。
随野一边思忖着方鹤川这次又要开口跟他索求什么,面上假惺惺地关切:
“还难受吗?”
方鹤川垂着眸,似乎不敢看随野的脸,手却很诚实地把尚带热气的蜂蜜水递了过去。
随野接过蜂蜜水,静静地等待方鹤川的下文。
方鹤川视线飘忽,形状姣好的唇抿成一条线,两条眉毛皱得紧紧得,像是要打上结了。
看来这次方鹤川要帮的忙还挺大的。
随野平静地下结论。
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方鹤川开口。
就在随野以为方鹤川要把自己憋死的时候,忽得听方鹤川低声说了一句:
“晚安。”
语速很快,像是生怕随野听清一样。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主卧走去,清俊背影里,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随野站在原地,看着主卧的门“砰”得一下关上,一脸莫名其妙。
他侧头看向悄摸凑过来看热闹的二狗,若有所思,【你不觉得方鹤川今天很奇怪吗?】
二狗没吭声,绕着随野转了一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摇头,还时不时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随野没好气地把它踹开,【有话说话,有屁快放。】
二狗瞟了眼主卧的方向,小眼神贱嗖嗖。
【老大,你说方鹤川对你是不是有点苗头了?】
它开始认真给随野分析:
【依我追剧多年的经验,刚刚那一幕,完全就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面对心上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啊!青涩懵懂,小鹿乱撞,紧张忐忑,含羞带怯…】
【够了。】
随野被二狗的描述恶心到了,又是一脚踹过去,物理打断二狗越来越邪门的赘述。
他喝了一口水,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盯着杯子里荡漾的水波,随野啧了一声,【不是说方鹤川是直男吗?】
【哈哈…直男】,二狗莫名其妙笑出了声,【老大你别逗我了,你相信脆皮鸭文学里的直男都是铁直的吗?】
随野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是没反驳。
他回到次卧,推开卫生间门,随手将只喝了一口的蜂蜜水,全都倒进了盥洗池。
简单漱了下口,随野抬起脸望向镜子,因为抬头这个动作,灯影晃动了一下,从头顶落到脸上。
明明是充斥着矛盾与欲望的一张脸,荼蘼刺青蜿蜒生长,无知无觉地散发着堕落的气息。
可这拥有着这张脸的主人,却又长了一双清心寡欲,无悲无喜的眼睛,黑漆漆得一片,光都照不进去。
那双眼轻飘地扫过玻璃杯残留的水渍,带着点似是而非的戏谑与嘲弄。
“啧,直男。”
他转身。
“今晚上把门守好了,不然你明天休想吃饭。”
已经被扣下好几个月罐头的二狗一听,顿时急眼了,它誓死扞卫干饭狗最后的底线,一屁股堵了在门口。
【老大你放心,今天有我在,谁都别想进来!哪怕是一只蚊子也不行!】
它信誓旦旦地保证。
随野也不知道信没信,转身朝床边走去。
*
几个小时后。
夜深人定。
空旷的走廊里,低功率小夜灯竭力地散发光亮。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忽得响起,通往次卧墙面上,缓缓出现一道被拉长的人影。
人影一路移动,最终停在次卧的门上。
隔着门板,依稀能听到震天响的呼噜声,但仔细一听,却并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人影晃动几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轻握住门把手,慢慢向下转,下转——
转不动。
站在门前的方鹤川一下子愣住了。
他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
门被反锁了。
他拧眉沉思片刻,去了趟主卧,再返回时,没找到备用钥匙,反而手里多了一个细发卡。
随野留的中长发,有时候要用发卡把碍事的刘海别过去,家里面就存了很多这种小发卡。
方鹤川把发卡掰成细细一条,借着昏暗的光线,犹豫片刻,还是将它对准了锁孔。
在浴室里拿着随野的内裤做了那种事之后,方鹤川心底坚守了二十多年的观念,正在悄无声息地坍塌。
又或许,这种坍塌之前就有了,但一直被方鹤川刻意忽视。
总之,方鹤川从这场坍塌里,感受到了对某些东西即将失控的无力感,甚至是恐惧。
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阻止这场坍塌,但清醒时候的随野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又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站在太阳底下。
明晃晃又赤裸裸。
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大脑不够清醒的方鹤川,在接二连三的刺激里,做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只要他足够小心,随野不会发现的。
他只是想确认一些事而已。
过了今晚,他依旧还是随野眼里那只高傲圣洁的小白鸟。
很快…很快就会过去…
方鹤川闭了闭眼,一边不停地给自己催眠,一边弯下了腰。
他的手心便不自觉开始冒汗,数次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过快的心跳还是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
发卡顶端塞进锁孔里,方鹤川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动作生疏,却又小心翼翼地撬起了门。
可就在他马上成功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从上方伸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漂亮的青筋一路蔓延到小臂。
方鹤川瞳孔一震,心跳仿佛骤停。
慵懒沙哑的嗓音从耳后溜过来,像是贴着人说的,麻酥一片。
“乖,给你钥匙,别撬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