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江玄刚刚看到那个女子觉得熟悉,但还没有认出来人,那么如今结合叶酌的反应,就猜出那个女子是谁了。
因此想起,他之前确实见过那个女子一面。
那是某个深夜。
他和叶酌喝醉,相伴行于夜色中,他不急着回府,别想着先把叶酌送回府中。
快到地方的时候,附近的一个羊肉馆店还开着门,一女子懒洋洋地倚在窗口,手里拿着酒壶,边和掌柜说笑。
叶酌看到她的瞬间,如刚刚的反应一样,仿佛冻结在原地,浑身僵硬,脸色发白。
眼中闪烁泪光,一瞬间风起云涌,错愕、无措、怨愤、眷恋,总之复杂极了。
叶酌曾经醉酒失言,说过有一个心爱的女子。
那个女子他娶不得。
女子也不愿意嫁他。
后来两人就分开了。
但显然,叶酌用情至深,好些年都没有走出来,原本也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清贵公子,后来却常常和他这个浪荡子混迹在市井花街。
像是被打击得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开始荒度时日。
后来叶酌让他先回去。
那时他和叶酌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不关心也不好奇,点点头就走了,走到街角还是忍不住回头。
看到昏暗长街的烛光中,那女子站在叶酌面前,对他的脸伸出手,像是在擦他脸上的泪水。
叶酌……好像哭了。
回到房间,江玄自然和格夏一间。
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情感慨地叹了声气,“真是冤家路窄,本来是出来玩的,现在叶酌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了,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心情。”
格夏铺着床被,闻言微顿,没有任何类似江玄的共情心理。
“不用担心他。”
江玄总觉得这话太过没有人气儿,忍不住回头看她,烛光里清澈的眸子水汪汪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面。
“若是有一日,你我也在相爱之时分开呢?”
或许陷入爱的人,都会不自觉得变得矫情。
爱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的重点不是‘分开’,而是‘相爱’。
格夏立刻听出他话中的试探之意。
回头看向他。
一边深深注视着少年,一边反思自己。
自己是哪一点给了他’他们并没有在相爱’的不安全感。
格夏打死都想不到。
江玄患得患失,是源于她不介意莺燕的存在,也不介意那些莺莺燕燕的存在。
格夏走过去,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抄起少年的腰肢,将人抱到桌子。
江玄连忙扒拉住她的肩膀,眼神露怯。
平日格夏温润如玉,尤其是在他面前像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但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发怵,纯粹是没日没夜的被她折腾怕了。
江玄轻轻咬着下唇,心虚地小声说:“……我就说说。”
“说说也不行,别人的事,少往我俩身上套。”格夏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少年的下巴。
指腹的薄茧,很快在他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红印。
格夏看得刺眼,低头薄唇吻了上去。
“而且,我们也不会分开,直到你死。”
“……”
死什么的,总觉得怪怪的。
江玄被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撩得心痒痒,又被她的话哄得心花怒放,忍不住抱住女子的脖子,拱在她怀里撒娇,“阿笙~”
格夏忍不住收紧手臂,将人摁在怀里,被他软软的声调勾出一身邪火,手放在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揉了揉。
…
有那群山匪在南城横行,南城到夜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就连酒楼里的小二也偷懒。
格夏将江玄哄睡,出门叫水。
刚好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同时被打开,先前那个黑衣女子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裳,一边从里面走出,脖子上还露着红痕。
准备离开之际,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脚步顿了顿,向她这个方向走来,最后停在隔壁敲了敲门。
她轻咳一声,“叶酌,是我。”
“……”里面没人回应。
她又接连敲了几下门,皱着眉头嘀咕,“睡这么早?”
她有点不甘心,但还是准备离开了。
转头,这才看到门口的格夏。
田筠认出,这是和叶酌一块来的女子,也没分析出他们两个什么关系,于是目不斜视地离开。
格夏也漠不关心,去了楼下。
掌柜的和小二都歇下了。
听到格夏说要水,推辞了几番,说要等明日。
格夏:……
似乎察觉格夏气息不善,掌柜指着厨房,“要不,您自己烧?”
格夏也懒得在这种时候和他们掰扯,想着若是明天小公子知道自己没给他弄干净,保准闹脾气,于是一个人去了厨房。
格夏蹲在火前烧水。
烛光映着她清隽白皙的脸。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起了争执,接着就上升到嘶喊。
音调拔高的同时,格夏也听清了叶酌的声音。
“当初是你说要断干净!现在找上门的又是你,能不能要点脸!”
“阿酌,你怎么能什么都怪我?你家里人看不上我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在一起要度过多少难关,放弃这段感情,对你对我都好……”
“是啊,所以我好不容易放弃了你又来找我!”
“我舍不得你……”
“你少恶心人了!”
“阿酌,我只是想要再抱一抱你,我真的很想你……”
格夏忍不住蹙眉,站起身。
没记错的话,这女的刚刚才从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刚和人家厮混过。
转眼就纠缠叶酌。
这个时代的女子这么放得开?
格夏想了想,还是寻着声音从厨房出来。
厨房在酒楼的后院,后院有一个后门。
格夏将木门拉开走出去。
圆月高悬,月光如水洒落长街,一切清晰可见。
黑衣女子攥着叶酌的手腕,两人正陷入激烈拉扯。
叶酌身形摇摇晃晃,脸颊绯红,显然醉得不轻。
反观黑衣女子,举手投足间透着武者的利落,骨节分明的手指如铁钳般紧扣。
即便叶酌清醒时也是文文弱弱的,这会儿在这等蛮力下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拽着跌跌撞撞地往暗巷深处走去。
从外面来看,黑衣女子看起来在搀扶少年,实则却桎梏着他。
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清香和酒气扑面而来,田筠呼吸都粗重不少。
她之前说话并非是假的。
她真的想他,她对他也是有情的。
只有他这么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