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暮雪岂会容下这般婚事,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断了那姑娘的念想。
于是他故意设局,让那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撞见自己与那男子举止亲昵,携手同游。
姑娘面色惨白,转身便走,从此再未出现在他眼前。
经此一事,江玄身上又多了一个有龙阳之后的传言。
可又有谁在意?
不过是他一人背负骂名,换来母亲的冷眼与一句轻飘飘的‘做得好’。
这次,庄暮雪不仅让他故技重施,还给他下了一个命令。
“你想办法让慕容笙点头同意嫁给江霄。”
江玄差点笑了。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庄暮雪愚蠢天真,说他痴心妄想,庄暮雪才是痴心妄想的那一个。
说句不中听的,慕容笙如果真的看上他倒也情有可原,不是他自恋,他这张脸在京城找不到第二张。
再看看江霄,虽然说名声好听一点,却庸碌无才。
论容貌,既无惊鸿之姿,谈家世,亦无显赫之势,论才学,更无过人之处。
把这京城一干贵公子齐聚,再把江霄混入其中,他顷刻间便如沧海一粒,泯然众人矣。
慕容笙凭什么要嫁给他?
江玄神色愈发冰冷,“慕大人不是能容我等人推来推去的物品,她想嫁给谁,我说了不算。”
庄暮雪瞪着眼睛,十分骇人,“这是你的事!做不到,你就别想进这个家!”
江玄几乎是被赶出安北侯府的。
天已经入秋,枯黄的落叶在地面打了个转,显得萧条。
江玄长叹一口气,仰头望天,清澈的眸子里略带一丝迷茫。
庄暮雪说,如果他做不到和慕容笙退婚,就不要再回府。
然而,他发现除了安北侯府,竟还真的无处可去。
江玄在原地站一会儿,之后终于抬脚向一个方向走去。
这也是他往日的习惯了。
平时出门走的也是这个方向。
有事无事,凤仙楼喝一场。
凤山楼一楼大厅,江玄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好几个酒壶已经空了。
少年白皙的手指,握着新的酒壶,一边听人说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他喝的速度不快,但一直没停,一不留神就已经喝下不少。
少年白皙绝美的脸,此时泛着浅浅的红晕,眸光水润迷离,望着说书人,眼底却并无焦距。
周遭,说书人的讲述声,酒楼食客的交谈声,外面摊贩的叫卖声,交织成一片喧嚣。
他虽置身其中,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坠入另一个黑暗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往日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浮现。
庄暮雪严词厉色地不准他再踏入书房半步,还命他去与傅乐玩耍,那时他满是不可思议。
他执意要读书,却撞见庄暮雪赶走了先生,还将他书房里的东西一扫而空。
庄暮雪第一次撞见他作诗时,脸上露出令人心生恐惧的怒容。
还有种种,种种……
庄暮雪一次次毫无缘由地偏心江霄,以及看向他时,眼底深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厌恶与怨恨……
还有今日,狠狠落在他脸上的两巴掌。
他常常忍不住想,自己究竟是不是庄暮雪的亲生骨肉。
若是不是,他们又长得如此相像。
所以…他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才得到这样的对待?
江玄不知不觉, 脑中一片混沌,脑袋沉沉向桌面砸去。
心中猛地一惊。
被酒精麻醉的身体难以控制。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来袭。
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脑袋。
江玄抬起头来,微微一愣,随即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会来?”
叶酌在他对面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不是听说了你被赐婚的消息,想去你家找你问问怎么回事,却听人说你被你娘赶出来了,想来想去,你除了在这还能去哪?”
江玄沉默,神色一片清冷,好一会儿后,才抬了抬眼皮,语气淡然,“怎么,看我笑话啊?”
庄暮雪偏心江霄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换做别家,这般良缘,一定是举府欢庆,但落到江玄身上就犹如刺骨寒冰。
叶酌等人瞧着庄暮雪平日的做派,心底多少能揣度几分,这桩婚事背后,怕是江玄要受磋磨。
叶酌翻了个白眼,“我哪有这个兴致?好歹朋友一场,我就不能是关心你?”
江玄:……
说句大实话,他们之间不过是酒肉之交罢了,平日里杯觥交错,称兄道弟,可真到了关键时候,却是靠不上的。
叶酌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我又不是傅乐,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指望不了他雪中送炭,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我可不是他那种人,你曾经帮过我。”
江玄想起,之前有一次叶酌受了情伤,喝醉酒倒在雪地里,整个大理寺卿府都在找他。
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他身上。
他听闻总觉得不放心,就跟着出去一块找。
那时手脚都冻麻了也没注意,只想着叶酌是不是冻死在街边。
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他背着叶酌一路将人送回大理寺卿府。
为什么救他,原因也是一样的,因为他和傅乐不同,虽然他和他们总厮混在一起,却从不跨越底线。
眼神清亮透彻,是心善之人。
叶酌:“我要是把你带回府的话,我爹会骂死我,我看你喝得烂醉,我也不能把你扔在这不管。”
“我没醉。”
“……就当你没醉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儿,所以找个人过来管你。”
江玄回过神,眼神软懵,“什么人?
叶酌看着门口,“喏,人来了。”
江玄有些迟钝地看过去。
女子一袭白衣,身形修长,气质温润,走过来。
江玄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你……”
叶酌笑嘻嘻,“不用客气,我特意让人去将军府通知的,没想到慕大人真来了,看来心里有你这个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把江玄雷得外焦里嫩……恕他无法适应。
“好了,我先走了。。”
“等等。”江玄猛地拉住叶酌的衣袖,边瞟着正走过来的女子,轻轻咬了咬下唇。
“别把我一个人丢这。”
不知为何,想到待会儿要单独与那女子相处,掌心微微沁出薄汗,思绪也跟着纷乱如麻。
心底无端泛起丝丝胆怯,好似小鹿乱撞,整个人也变得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