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巫连甚至有些理解了维莉蒂丝的想法。
也许真的该是那样,异陆的血灾和自治城的血灾都消失不见,黑红色的荒土重归翠绿的山峦和川流,血色的植被转为葱郁的藤蔓,不再有血灾怪物,也不再有提心吊胆的神罚或什么诅咒。
人类和刀娘,或者其他的什么势力都能相对友好地生活,或者干脆划分势力和地块井水不犯河水也可以,
也许同样避免不了冲突,也许同样会有战争,但土地再也不会被污染,文明和城市被破坏后依旧可以重建,而不是看不到希望的长久的血腥与荒芜。
也许那样真的会是最好的。
忽然间,巫连感到胸前微微一凉,仿佛露滴滑落,也仿佛一只清冷的手缓缓抚上他的心。
巫连愣了一下,低头摸了摸胸口,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怔住片刻,随后嘴角微微勾起。
红鸮恰好在这时回过头,看到自家主人脸上的表情,有点疑惑:“在笑什么呢,亲爱的?”
巫连抬头,还未等他开口,忽然间,不远处下方营地的方向传来一道清脆的枪响。
“砰——!”
紧接着是一连串砰砰砰的枪声,声音响彻在旷野里,极清晰地传入二人的耳朵。
巫连猛地站起身:“机会来了!”
二人冲到缓坡边上,不过几米的距离,下方的枪响已经连成一片,密集清脆犹如过年时解了禁的鞭炮。
巫连看到一位位刃御师正从营地内冲出,利索地在武器站拿好装备,拉栓上膛,随着自己的伶刃姬一同冲到面向异陆那一侧的城市边缘。
在那里,一道已经初具规模的火力网刚刚形成,一排排曳光弹交织成多条火力线,看似杂乱但实际上配合默契地形成了一道称得上是密不透风的屏障,每两位刃御师一小组,一位射手刃御师搭配辅助装弹的伶刃姬,和另一位替补射手刃御师搭配近战待命的伶刃姬,这样的一个四人小组贯穿了整道防线。
光是从这样的人员排布上,巫连就看得出,盖立德哨政刃御师的战斗素养的确称得上是精英。
不是单纯的堆砌防线,也不是人海战术,而是非常合理的分组交替射击,尽可能发挥远程火器的优势,以最少的人数发挥最大的效果。
枪口火光偶尔撕扯开漆黑寂静的夜幕,像一道道数不尽的流星般平行掠过地面,射向几十米外的荒原,没入黑暗,看不出来犯的是什么东西,
只有偶尔在前方爆炸的榴弹和手雷火光,以及百夫长机甲使用转轮机枪时的倾泻火光,才能勉强看出,这些刃御师在攻击的似乎是一群血怪。
就在巫连皱了皱眉头,准备掏出带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一窥究竟时,彭彭彭的三声响贯彻云霄。
三道拉扯着红烟的白色光斑从人群中升起,飞到战场上空后猛然爆裂,发出刺眼剧烈的白色光线。
霎时间,整片夜幕猛然亮起,犹如白昼。
那群刃御师释放了照明弹。
不知是不是照明弹的强光过于刺眼,导致头顶的薄薄阴云都被照射了个透明,一轮清晰惨白的圆形银月显露出来,高高地悬挂在所有人的头顶,犹如夜之女神的独眼,璀璨而又暗含杀机。
果真是满月。
在月光和照明弹的双重照射下,巫连这才看清究竟是什么成为了这群刃御师的来犯之敌。
被照亮的黑红色的荒原土地上,一道道亮光枪线之间,数不清的暗红色身躯正在贴地急速四肢并用地爬行,速度之快几乎赶得上小型汽车,枪弹击打在它们身上,激起一道道血雾和肉块,一排排的尸体成片倒下,又很快被后面新的血怪填补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作一团。
而不仅是这些被称为“爬行者”的基础血怪,同样的,巫连有看到在队伍阵线的前方站着一排排手持盾牌的刀娘。
刀娘会手持不属于自己的武器,其实相当罕见,而很快巫连就意识到了这些刀娘的作用。
在那些爬行者血怪前方,它们尚未抵达的位置,黑红色的地面上却已经出现了几排浅浅的脚印,形状很奇怪,仿佛有什么看不到形体的怪物正坦然地越过子弹构筑的火力网,朝着刃御师们逼近。
而就在那些诡异的脚印逐渐蔓延到手持盾牌的刀娘们面前时,那些伶刃姬忽然同时一顿,停住了向前缓慢移动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盾牌展开,形成一堵坚实的壁垒,将其插入脚下的土地。
随后,这些刀娘一同展开了自身的杀意,毫无保留般将杀意释放,那些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在接触到盾牌的反面时猛地有了明确的指向,旋即从盾牌的正面向前冲出,犹如泄闸的洪水。
下一秒,那些诡异的透明怪物猛地止住了脚步,令人抓耳的恐怖尖叫声响彻战场,这些怪物的身形在接触到伶刃姬的杀意后便顿时显现,是一只只惨白色的苗条怪物,四肢修长,爪子锋利,而且虽然瘦削但行动十分迅速,如果它们真的以隐身形态抵达了刃御师队伍当中,无疑会是一场恐怖的屠杀。
这种怪物巫连在科隆沃时的那本图鉴上看到过,是一种只有被杀意逼迫才会显形的怪物,并且自身免疫枪弹,名为“幽灵”。
而在用自己的杀意将这些“幽灵”逼出原形后,那些刀娘猛地将手中用以引导杀意的特制盾牌向下一压,露出自己上半身的同时猛地出刀,将近在咫尺的幽灵血怪们猛地一刀斩首!
这已经不止是战术上的素养了,他们甚至对特定的血灾怪物有特定的方案。
开打了已经有将近五分钟,盖立德刃御师这边似乎完全没有出现伤亡,反观血怪已经死了一片又一片。
巫连看到阵线在推进,似乎是他们想要乘胜追击,趁着情况正好尽早结束这波血潮的冲击。
他扭过头看向红鸮,红鸮也正好看着他。
二人相视一笑。
“上车,轮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