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惶惶的氛围下，不少人也开始聊起昨夜单府的那场大火。
本来此事也该在早朝上说的，但被四皇子抢先搅和了一通，现在京兆尹和大理寺卿荀济明也都拿不定主意，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大殿中也就乱了一会儿，很快便出现一阵诡异的寂静。
众人在这低迷的氛围中，不自觉将视线投至在场唯一的一位皇子身上。
“九殿下，现下也无人出来主持大局，您看......”四皇子党下一人试探着问道，眼珠子来回瞟，一看就不安好心。
慕容怀自然猜得到他打的什么主意。
若他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不止更加坐实御龙卫为朝臣命案的真凶，事后还能踩他一脚意图谋权。
所以，慕容怀把目光移向了素来鲜少在早朝上开口的丞相——莫南羌。
“此处有丞相大人坐镇，本殿还是去看看父皇龙体如何了吧。”
说完，慕容怀略微明显地一瘸一拐往大殿后走。
被点了名的丞相盯着他的背影，不怒自威的双眼眯起，其中藏匿着深不可测的狡诈。
“老臣先前亲眼所见九殿下腿疾已愈，如今，九殿下怎么走起路来，又像是伤得更重了呢？”
慕容怀一瘸一拐的脚步停下，缓缓转身。
“最近几日小十三出宫来找本殿找的勤，他正是性子欢脱的年岁，硬要本殿随他处处走动，路走的多了，便又疼痛难忍了。”
丞相莫南羌捋了捋下巴上灰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冷笑两声：“原来是这样，老臣还以为九殿下的腿早就好呢。”
慕容怀漠然回望，气势隐有几分不动如山的沉稳。
“那本殿，借丞相大人吉言了。”
朝臣中间分裂出一条宽敞的缝隙，随着慕容怀步步向前，缝隙逐渐变宽。
慕容怀在中间缓慢走着，脚下不时便佯装着跛一下，两侧朝臣默声打量着他，目送他一路走出太和殿。
迈过太和殿门槛的那一刻，慕容怀脚步停下，缓缓转身。
两侧朝臣顺着慕容怀的目光，齐刷刷回过头。
大殿的另一端，丞相莫南羌一身正一品枣红朝服，负手而立龙椅正下方，看向慕容怀的眼神威严轻蔑。
——
乾清宫内，太医院今日当值的所有御医全部挤在屋里，屏风内是皇帝寝居，每次仅有两名御医一并进去诊脉，再出来商讨医案。
一众御医低声窃语小半个时辰了，愣是没人敢提笔写方子。
无外乎，只因皇帝的症状实在太奇怪了。
“实在不行，要不，叫凝安郡主进宫来瞧瞧？”
开口的是个极为年轻的御医，也是今年春闱杏榜中人，进太医院的第一天，这年轻小伙子就把太医院的人几乎全都得罪了个遍。
只因他五句不离凝安郡主的医术如何如何，十句之内定有一声“有朝一日我也要亲眼见识见识凝安郡主施展医术”。
于是乎，太医院几乎大部分御医都觉得，自己的医术只怕在这臭小子心中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若要是寻常，有几个心高气傲的御医一听他提起凝安郡主，定要有几句口舌之争。
此刻却无人开口，甚至有几个御医已经暗戳戳朝一旁的慕容怀看去。
“九殿下，您与凝安郡主亲如兄妹，如今圣上龙体异样我等实在无策，不如劳您把郡主带进宫来？”
一旁端坐许久的皇后用力一拍桌子，“放肆！皇上九五之尊，岂能由一个医术不精的丫头来诊治！你们这些御医还好意思称无策？养你们一群饭桶何用！”
当初皇后绝嗣时，也是整个太医院看了个遍，同样无策。
众御医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场面一时迟滞。
四皇子在原地来回踱步，中间还把海祥叫出去一趟。
出去之前面色凝重带着焦急，回来后反倒气定神闲了不少。
僵持不下之时，丞相居然带着众位朝臣来到了乾清宫外。
慕容怀见此面露一丝嘲弄，侧目看向就快要把‘将皇帝耗死，登基的便是四皇子’这种心思写在脸上的皇后。
“既然皇后娘娘拿不定主意，众御医也束手无方，那不如问问外面的丞相等人吧。”
话音落地，海祥得了示意，小跑着出了门站在门口大喊：“丞相大人！诸位大人！您快拿拿主意吧！皇上症状古怪，众御医束手无策，现下可如何是好啊！”
这么一喊，场面险些没乱成一锅粥。
皇后听完猛地站起身，眼神阴毒狠辣地射向一旁始终平淡的慕容怀。
她竟没想到，皇帝身边从来没站过队的御前总管大太监海祥居然是他九皇子的人！
“也不是我们没法子哈！”这时，那最年轻的御医颠颠蹦着也追了出去，“我们有法子，就是有些兵行险招，需要请凝安郡主来一趟商议商议，诶呀，可是吧......”
那年轻的御医故作为难地挠了挠下巴，低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
丞相又不是傻子，被莫南羌瞥见他一系列小动作，顿时暗道不妙。
果然，身后由丞相亲自从金銮殿带到乾清宫的朝臣们，已经有人开口说，要把凝安郡主给叫来了。
莫南羌身为丞相，眼下圣上龙体抱恙，太医院的御医要叫人来，不论是谁，凡有阻拦行迹者，事后定会被圣上问责。
轻则顽固迂腐，重则意图谋害天子。
莫南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朝石阶上的慕容怀拱手示意。
“既然太医院的御医们说凝安郡主能救圣上，那便劳烦九殿下将人带来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不过朝臣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慕容怀像是被推着赶着撵着，连同尚未到场的江清月一块，被架上了若救不下天子便私含异心的火上烤。
江清月在宫门前准备走下马车的时候，被慕容怀抓着手腕一把扯了回来。
她不解的回眸，却见那人双目通红眼睫发颤，满眼的担忧恐慌和害怕交织在一起。
“阿月，若救不回来，一定不要逞强，你早些给我眼神示意，我也好早做安排。”
“阿月不要怕，你身后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