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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无邪只是轻轻地牵着凌越的手。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就是安静地陪在她身旁。

当发现凌越垂眸看着脚下的水泥路面,半晌都没有转动视线着落点。

再看她眉宇间若有似无的沉郁,就知道她又陷入了不好的思绪中。

无邪松开手指,又收紧,让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不同于她掌心的微凉。

无邪的手心是气血充足的成年男子该有的温度。

带着和她不一样的灼热感。

掌心的灼热传递过来的同时,很快就有了些潮湿。

对手上触感非常敏感的凌越自然而然地从自我情绪中抽离出来,转眸看向无邪。

眉心蹙拢,同时还转了转手腕,显然是想要无邪松手。

无邪却并不松手,而是仿佛没发现刚才她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状况,想了想,问凌越:“你想听一首江南小调吗?”

如果是换个惯常唱曲儿的人来问,凌越自是无心声色享乐。

可问她这个问题的是无邪。

有鉴于初见时某人就在沙漠里干着违法犯罪的勾当,即便见过他哭的样子,凌越还是很难想象无邪唱歌的样子。

不过这一点就是凌越误会了,无邪虽然没有在她面前唱过歌,但人家可是从八岁起逢年过节就要在长辈面前表演节目的。

虽然至今记忆最深刻的依旧是幼儿园时期最擅长跳的拔萝卜舞,但人不能一点长进都没有。

眼见着张麒麟一支支定情发簪的给凌越送,无邪不可能一点小心思都没有。

知道凌越喜欢江南腔调,无邪左思右想,又把自己和张麒麟纵横对比。

如此这般之下,无邪觉得自己唯一能胜过张麒麟,且不易被取代的,就是一口吴侬软语了。

当然,还有他这张明显很戳凌越喜好的脸。

无邪以前听女生点评过他的脸,说他的脸看起来很安静,看着不烦。

当时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现在无邪只希望凌越看着他的脸,也能觉得不烦。

凌越没回答,但转过来的目光就说明了一切。

按照凌越的性格,无邪也知道不可能让她以倾诉的方式来缓解内心和精神上的压力,她是有很强的自我调控能力的。

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给凌越一点舒缓的空间,让她能慢慢的一点点去消化内心的情绪。

无邪回头看了眼,确定胖子和霍绣秀已经不见了人影。

再看看前面。

只能看见三道背影。

压下心里的那点羞臊,无邪沉吟片刻,开口起了调子。

江南小调以柔美秀丽,细腻婉转为特色,融合了吴语方言的韵律,带着江南水乡的风物意象,曲调多清丽典雅,自带一股舒适惬意。

因为它本身就是来自民间,贴近生活,充斥着浓郁的地方色彩和生活气息。

无邪唱的小曲并不出名,是他少年时期在老家偶然听得的老一辈人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小曲。

主题大概就是夜里乘凉晒月,吹风听竹戏水的事,与此时此刻正当适宜。

无邪声音属于清朗的青年音,唱起吴语多了几分婉转温柔,颇有娓娓道来的感觉。

仿佛一阵微凉的轻风,带着夏末秋初的气息。

凌越对吴语方言不算熟悉,只是勉强能听懂一些,却也随着他的腔调,感受到了人间烟火的沉静。

她听到了马路边树上零星几声蝉鸣,夜风里有稻田收割后又被日头晒过的难以描述,却很好闻的气息,九月中旬的蛙鸣依旧存在着。

只是没有盛夏时那般强势,只与蟋蟀的声音交错堆叠着,偶有不知名的夜鸟炫技似的,插入一声清脆的鸣唱。

是一首可以当催眠曲用的小调。

两人牵着手,一步步走在月光晒得白雾蒙蒙的乡村马路上,凌越往他身上靠了靠。

无邪顺势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得更舒服。

过了一会儿,凌越声音很轻:“不想走路了。”

无邪便走到她前面蹲下。

凌越趴伏在他背上,双手也不好好揽着他肩膀或者脖颈,而是垂搭在他肩头。

走一步,她的手臂就跟着轻轻晃一下。

不知道晃了多久,凌越才终于交错着手臂,圈住了无邪的脖子。

从有记忆开始,凌越背过的人只有一个。

除此之外,她从不把后背交托给任何人。

就像现在,无邪的生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突然生出几分好奇,凌越的脑袋歪在无邪左侧肩膀上,她就这样在他耳边问:“无邪,你怕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这话题实在有些惊悚。

有种乡村爱情片错位老村悬疑片的感觉。

无邪却对此并无费解,只有眼底积沉的心疼。

一个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源自于她成长的环境和经历。

对于这个问题,无邪没有草率地将之视为玩笑,而是认真想了想,才说:“你别让我死得特别痛苦就行,我有点怕疼。”

凌越安静了好一会儿,在他耳畔语气莫名地低喃:“恋爱脑……”

竟是恐怖如斯?

无邪听清楚了那三个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己正名:“恋爱脑是指将爱情视为生活全部的思维模式,我这不是恋爱脑,我是有理智的,况且我也只会对你这样。”

顿了顿,他又补充:“除了凌越,不会有别人。”

凌越就听他说,过了一会儿,话题一转,“你去网上查过恋爱脑的具体解释?”

好像跟网上词条解释相差无几。

无邪诡异的沉默了。

好半晌,才底气不足地辩解:“虽然不怎么上网,可我也是青壮年,了解一下网络潮流嘛。”

其实是被人骂过恋爱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他去查过。

凌越轻轻“哼”了一声,也辨不出她到底是哼笑还是什么意思。

无邪只好“……”了。

按照他们这几个人徒步的能力,如果要一直跟着马路走,恐怕能一直走到天亮。

所以压马路也并非一直沿着马路走直线,而是在某一处岔路口转向,绕着走一圈,保证最后能绕回雨村。

出去的时候是一块儿的,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团一团的。

无邪背着凌越走了两个多小时,也不算累。

他缺乏的只是爆发力,耐力不算好,也是作为参照物的那几个人本身就太强了。

走的时候他们两个是第二梯队,回村屋的时候却是第一批次。

也不知道张麒麟和胖子去哪了。

凌越去洗了澡,在外面看了会儿花,等她回房准备锁门休息时,头发还湿漉漉的无邪就抱着自己的枕头过来了。

凌越看他。

无邪无辜中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昨晚没枕头,睡着有点不舒服。”

凌越无语:“你还真想一直睡我这边?”

无邪眼巴巴看她,回答得特别老实:“想,早就想了,一直都在想。”

凌越心说,想就继续想吧,也没人阻止你不许你想。

谁知无邪不仅敢想,还很敢做。

看凌越挡在门口,他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搂住凌越的腰。

直接让凌越双脚离地,被他就这么搂着往房间里走了几步。

无邪后脚勾着门一踢,就把门关上了。

区别只在于刚才他在门外,现在他在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