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双唇颤抖,还未及开口,又听景深淡淡道。
“既然爱卿年事已高,朕也不忍再劳你操持政务。今日所请辞官一事,朕准了。”
“陛下!”
老尚书浑身一颤,几乎是瘫坐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朝堂上鸦雀无声,只听得见铜漏滴答。
景深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那些跪伏的老臣。
这些年来,他们倚老卖老,结党营私,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年轻有为的官员被处处打压,新政推行举步维艰。
景深想起了慕容英在大齐推行的政策。
开文武科举选拔寒门才俊,不断扶持新人打破世家垄断。
做法虽激进,却不失为快刀斩乱麻的良方。
“传旨。”帝王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荡。
“即日起重开恩科,改五年一期为三年一期。各州郡考核名列三甲的年轻官员,可直接入六部观政。”
跪在地上的老臣们闻言,脸色愈发惨白。
今日礼部尚书的下场,不过是杀鸡儆猴。
这场换血才刚刚开始。
早朝不欢而散,朱连毕何四人踏出宫门时,面上俱是凝重。
冬日的阳光照在朱红宫墙上,却难以驱散心头的阴霾。
何渊停下脚步,望向毕怀瑾。
“当日你拦着我时,我便知会有今日这般风波。”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何尝想违逆陛下的心意?不过是知道前路多坎坷罢了。”
三人一时沉默。
连靖一拳砸在宫墙边的石狮上,恨声道。
“这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娶妻而已!我就不信这事还能难过平叛!”
毕怀瑾望着远处飘落的树叶,声音低沉。
“当年宁王作乱,寻的也是孟姑娘的由头。”
他转身看向三位同僚,目光如炬。
“如今与当初何其相似,难道又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吗?”
三人闻言俱是一怔。
毕怀瑾目光越过宫墙,望向更远的地方,没有再多言。
废分封,设书院,甚至开始渐渐让女子担任要职。
景深推行新政,已经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前路虽然危险,他心中却隐有预感。
若是成功,大梁必将更上一层楼。
景深向朱连毕何四人交代完要务后,已是日影西斜。
他揉了揉眉心,顾不得用膳便欲往紫宸殿而去。
清清初入宫闱,并未被安置在任何后宫殿宇,而是住进了紫宸殿的偏殿。
那是景深的日常居所,两人历尽千辛才得以重聚,他恨不得一刻也不分离。
正要移步,景深忽觉胸口一窒,一股热流自丹田窜起。
他当即停下调息,真气运转一周天后,那股异样才勉强压下。
天山雪莲已解了蛇毒,如今这症状绝非余毒所致。
方才那股燥热之感,倒像是......
他眸光微沉,心中已有计较。
景深抬手制止了正要行礼的宫女,压低声音问道。
“她今日如何?”
宫女迟疑片刻,斟酌了下称呼后才道。
“回陛下,娘娘用过午膳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景深闻言眉头一皱,抬手示意宫女退下,自己轻轻推开了殿门。
只见清清抱膝坐在窗边,一双杏眼空洞地望着远方。
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袖,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
那一瞬间,景深不知为何,竟生出她随时会随风消散的错觉。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可是宫里太闷了?”
他轻手关上窗棂,走到她身边。
清清却像是受了极大惊吓,怔怔望了他许久才回过神来,缓缓摇头。
景深握住她冰凉的手,温声解释道。
“这几日政务积压,我恐怕要忙些时日。”
见她神情恍惚,他心头泛起心疼,又提议道。
“明天要不要去太医院看看医书?你医术精湛,正好也能指点那些太医几招。”
景深唇角微扬,眼中盛满温柔。
他从未想过要将她拘束在后宫那一方天地,更不愿让她勉强去应付那些繁琐的宫务。
他希望清清尽快走出阴霾,在这深宫之中也能做自己喜爱的事。
去太医院钻研医术,或许是最适合她的安排。
清清听到“医术”二字,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她垂下眼睫,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只轻声道了个“好”字。
窗外传来宫人整齐的脚步声,与民间喧嚣截然不同。
他们虽是两情相悦,但过往相伴多在江湖之中。
此刻身处宫廷,清清才明白彼此成长环境的巨大差异,真切体会到帝王身份意味着什么。
朝堂纷争、天下重任,都压在他一人肩上。自己接连遭遇变故,想必已经给他增加了不少压力。
她不愿再因自身的不幸,徒增他的烦忧。
感受到掌中柔若无骨的小手,眼前是心上人近在咫尺的容颜,景深情不自禁心旌摇曳。
他手腕发力,一把便将人揽入怀中。
鼻尖萦绕着发丝淡淡的幽香,先前勉强压下的燥热竟如野火般复燃,烧得他喉头发紧。
他眉峰微蹙,强自克制地轻拥一下便松开了手。
清清察觉他有些异样,眼中不由浮现困惑。
景深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嗓音微哑。
“你早些歇息,我......我去御书房批折子。”
见他来了片刻就要走,清清想起先前他夜夜相伴的情景,今天一整日期盼终是空落。
指尖在袖中蜷了又展,她还是未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低眉应了声。
“好。”
景深快步走出殿门,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夜风拂过,热度才慢慢消退。
他神色重归平静,只攥紧了袖中的手。
这几日定要选出新任礼部尚书,好叫婚事尽快筹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