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寒完全没想到李之罔敢打他,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身子往后仰去。
另一边的徐保保眼见于此,不禁扶额叹息,直呼坏事。
“你...竟敢打我?”
姬月寒流着鼻血,不顾,只是怨恨地盯着李之罔。
“那...那又如何?”李之罔前头还有些惧怕,越说勇气越增,“你胡言乱语,我怎么都得让你脑袋清醒些,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也可以给我一拳,但不能说那些话。”
姬月寒倒是没动手,捂住红肿的脸颊不甘道,“我自己不快,就不能让你们快意起来,偏要说。”
“那我就再给你一拳。”
李之罔举起拳头来,却不能保证这一次还能击中。
“你敢!”姬月寒面带不满,埋下头去,声音低沉,“我知道,你没有犯错,完全是我自己心理作祟。但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为什么已经发生的事可以当做尚未发生...”
“姬兄,你大可直接告诉我,一直打哑谜,我怎么听得懂?”
“告诉你吗?”姬月寒意动一阵,终于还是摇头,“若告诉了你,说不得未来就会有所变化,连带着影响过去,那样更糟。只是,若你真的想起来时,请记住一点,于你和殿下而言,对某些事情先后顺序的认知并不一致。”
李之罔点点头,“我记住了。”
“那去把徐保保叫过来吧,该忙正事了。”
等着徐保保过来,姬月寒才站起身,淡淡道,“离开之前,我尚有件事要办,你们是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同去?”
“姬行走,能...给我俩说你要去哪儿吗?”徐保保小声问道。
“天上,群星之间。”
“那怎能不去?”徐保保欢喜异常,问向李之罔,“溯命你呢?”
“如果姬兄答应的话,我也可以去。”
姬月寒没有多说或再置气,重新拿出小舟,让二人坐上,便控制着往远海飞去。
“姬行走,这地方是怎么能直通天上去的?”徐保保再次问道。
姬月寒的回答却很是冷漠,“不该问的不要问。”
徐保保顿时不敢再造次。
李之罔思索着应该是由于遗忘女神的降世。既然对方能让神甬之渊暂时打开,那么从天外降临到呜咽之所这段距离也有可能一样。
琉璃小舟飞掠不歇,数日之后来到深海上空,下方一个数十丈宽的漩涡彩洞往外散发着霞光,证明他的推断没有出错。
姬月寒凝望一阵,挥手在小舟上方展开一个透明罩子,随即下掠而去,进入漩涡彩洞中。
进去之后,便见霞光阵阵,各式符文飞转,虽不似仙家道场,但却有过之无不及。
“你们可以尝试感悟,若是有成,对往后修行大有裨益。”姬月寒忽得说道。
李之罔和徐保保互看一眼,纷纷盘腿正坐,闭目参悟起路上所见。
这一参悟便不知时间,再睁开眼来,天已易转,浩渺星空就在眼前,他们三人竟已到了天外。
李之罔和徐保保皆是震撼不已,就连姬月寒也眼带撼色。
“不敢想...抬头可见的星河竟是这般模样。我要死死记在心中,老去时给我孙辈吹嘘,教他们知道爷爷我也曾抵临星辰。”徐保保说道。
李之罔却带着些惆怅,“总感觉好寂寥,简直就像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一般,虽是壮丽,但毕竟只是死物。”
“不见得,说不定万万里之外,也有与我们一般的生灵,在星辰之间远远遥望。”姬月寒轻声道,“我们在这儿待上十日,你们可以随意行事,我出去一趟。”
说罢,他飞身而起,在真空中漫步离去。
“好生羡慕姬行走这般修为,在此地亦能如履平地。”徐保保感叹一声,转而道,“我们俩怎么办,虽说是随意行事,但也只能待在小舟上。”
“肥貂,你觉得宇宙是怎样的?”李之罔没管,反而是问道,“是从天地初开就这样一成不变,亦或是与我们一般也在缓慢变化,只是凭我们的实力无法观测到。”
“当然是变化的,便说月有阴晴圆缺,日有东升西落,若是静止的,则何有昼夜之分、时辰之定?”
李之罔点点头,“但这只是凭着规律,我亦可以说日月星数万年不减,如此看来,则宇宙是不变的。但是,我也认为宇宙不存在静止一说。”
“哦?那你有何高论?”
“依我看来,你我乃至所有人,皆是宇宙的一部分,我们都在变化,宇宙便必然在变化。除此之外,我们脚下的四方洲也是宇宙的一部分,虽说山河万年屹立,但亦有河水改道、山陵崩毁之事,如此看来,四方洲亦存在变化。这样来说,由己及人,其他的星辰肯定也有一般变化,那么整个宇宙都在变化。”
“是有些道理,但为何你要纠结这个?”徐保保冒出疑惑。
“人的变化相对而言,显而易见,宇宙的变化,却难以察觉。数十年过去,或许你不识我,我亦不识你,但对宇宙而言,数十年的光阴只如瞬息,我们仍会觉得眼前的宇宙是宇宙。这是为何?”
“因为宇宙太大,变化太小。”徐保保答道,“对宇宙而言,我们以为的变化对其来说,只是难以察觉的小变化或者说不变,只有经历更多的时间或者站在更小的尺度上,才能发觉其中变化。就像不时掉落的头发,几根我们毫无所觉,但随着时间推移秃了头才显而易见,或者以头发的视角观察,亦能轻易分辨。”
“则我们必定变化?”
“如果稍有改变就叫变化,那是肯定的。”
“若是如此,又如何得知我仍是我,你仍是你,宇宙仍是宇宙?”
“或许...是因为变化只在外在,内核却始终如一?”
“我明白了。”
徐保保纳闷不已,“你和我谈论这些形而上的问题,是为了什么?”
李之罔应道,“便是过去身与未来身的问题。我之前无法理解这两身与我的关系,总觉得毫无关联,但在亲眼见着宇宙之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与你对谈后,更加清晰。便是我们虽在变化,却仍然拥有定义我们仍是我们的本质。那我的过去身、未来身与现在决然不同,但本质却不会发生变化。”
“所以说你已能依此凝塑?”
李之罔摇摇头,“不好说,此处无有灵气,无法尝试,但我觉得大方向没有问题,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有所突破。”
“那还行,不枉我费了顿口舌。”徐保保笑起来,转而道,“如今姬行走不在,我有些话想说。”
“你说便是,等等,你不会想说不要再和他打交道吧?”
徐保保点点头,“就是这般。此前我不了解他,总觉得他声名在外,修为又高,不会与咱们一般计较。但你看他,仗着修为高深便随意指使,实难称为前辈,你与他关系好,说不得会被拖累。”
“诶,这个嘛,我也不好说。”有太多事徐保保都不知道,李之罔也不能说得太直白,只能道,“姬兄性格太怪,这确实是他的问题,但我们要体谅,他与寻常人不一样,担负着巨大的责任和职责,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而努力,这种想法还是不要再提了。”
“我是看不出来。”徐保保毫不认同,“依我看来,他乃是北河公主在外的行走,却待在南洲不动,分明就是玩忽职守。反正我是不会改变我的看法,与他走得越近,离麻烦就越近。”
“不会的,日后你就明白了...”
虽是这么说,但李之罔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明白个球,这次之后,我是再不会和他打交道了!”
李之罔不想再说,背过身去看着寂寥星空,等着已不知到了何处的姬月寒回来。
十日之后
姬月寒不延迟一日,卡好时间回来,便带着李之罔二人回返,一路穿过海难者的呜咽之所和神甬之渊,回到止风城悬崖之下。
“感觉天气变化好大,咱们这是进去待了多久?”徐保保眼看秋意迷眼,不免问道。
“六、七个月吧。”姬月寒随口答道,问向李之罔,“你们被人追杀,是要待在止风城还是去别处?”
“姬兄都回来了,我俩应该无碍了吧?”
“这次我付出太多,本源亏空,要闭关一阵,不能提供庇护。”
“那...我们只能去别处了。”
“若是你们想要留下来,我倒是有个提议。”姬月寒忽得道,“只看你俩愿不愿意。”
“姬兄且说便是,肯定是不会害我俩的。”
“去永眠神教吧,只要你俩不随意出来,绝对没人能杀了你们。”
李之罔和徐保保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刚到止风城时因为囊中羞涩而加入永眠神教的事,只是在拿了三百链沫后就再也没去过。
徐保保拱手问道,“敢问姬行走,永眠神教有何特殊之处,竟能抵御士族之威?”
“你们不知道?”这下,反倒是姬月寒纳闷了,“永眠神教的圣女正是传说中的天人虞美人,信徒广众,更有士族效忠,如何不能拦下区区一个止风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