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啸冷声反讽道:“毕竟薛某比不得莫先生手段通天,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我的行踪暴露,就是冀州暴露,自然要谨慎些……”
眼下滁州城严查,虽不知这莫应怜是如何安然无恙出来的,但此番见面,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杀人灭口不过是为了隐匿行踪,要怪就怪这个店家倒霉,偏生有口有眼……
莫应怜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唇边笑意微淡,意味不明的对上薛啸的视线。
“不知莫先生眼下计划如何了?怎么本将军打听到,这肖紊如今还好好活着,并没有死?先生好似还没有给个合理的解释。”薛啸宛若毒蛇一般紧紧盯着莫应怜问道。
“一时失手罢了,侯爷并未怪罪于我。”莫应怜十分淡定的回了他一句。
薛啸却仿佛捏住了莫应怜的把柄一般,对上他隐匿在面具下的眸光,冷笑一声。
“我早就说过,侯爷就不该相信你。”
边说着,他缓缓站起身,伸手越过桌子,一把拽起莫应怜的领子。
莫应怜身侧一同前来的狸娘想要出手阻拦,刚动手便被薛啸的人把刀拦住。
局势骤然翻转,薛啸面上露出几分嚣张挑衅,言语间带着嘲讽的意味打量了眼莫应怜,讥笑道。
“本将军不管你是用了什么妖言糊弄了侯爷,若被我察觉你在背后另做手脚,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薛啸的威胁,莫应怜好似早有预料,余光瞥了眼周围,随后缓缓的勾出一抹戏谑的浅笑。
在看清那抹笑时,薛啸手上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只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悄无声息的扣上。
腕骨处传来一阵几乎要碎裂的疼痛。
薛啸难以置信的变了脸色,垂下眸看着莫应怜的手,脱口而出的震惊。
“你会武功??!”
听到此言,后者的反应十分平静自然,不动声色的加重手上的力道,游刃有余的开口“好言相劝”道。
“薛将军与其在此威胁我,倒不如多想想如何帮侯爷完成大计……”
几乎恐怖的力道在莫应怜身上仿佛带着几分诡异之感。
薛啸也没曾想到,莫应怜一副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样子,竟然会武功,并且隐藏的极好。
想到这,薛啸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紧抓了莫应怜没有松手,无声的交锋在目光对峙中不断变化。
但后者依旧淡定,连手都不曾抖过半分,意识到莫应怜隐藏的实力格外恐怖,僵持了片刻后,只听到薛啸脖子青筋涨起,咬牙切齿先开口。
“放手!”
说完便先松开了手,莫应怜也顺势放开了他。
薛啸猛的抽回手时,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不断发着颤,他猛的握成拳,将手背到身后。
莫应怜则从容冷郁的抬手抚平被抓皱的衣领,端正着重新坐下。
“狸娘,倒茶。”
话音落下,狸娘挣开面前的束缚,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清茶恭敬的递到莫应怜面前。
对面的薛啸脸色几乎阴沉到了极点。
此时一双虎目带着难以掩藏的杀意紧紧盯着莫应怜,身后的王平想要上前动手,被他抬手拦下。
薛啸冷静了几分,眼底暗含审视的望向莫应怜,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出声。
“想不到莫先生深藏不露,难怪能让侯爷信任。”
莫应怜喝茶的动作微停,只是缓缓抬眼,用发冷的目光望着他。
薛啸抬手示意周围人放下武器后,压下眼底的阴鸷,坐回莫应怜对面后,看着他一片淡然,故意问道。
“就是不知,眼下先生打算如何帮侯爷除掉肖紊?”薛啸的目光泛起渗出几分压迫,无声的观察着莫应怜的反应。
“此事我早已留了后手,将军不必多虑。”
“可先生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侯爷与我对先生的信任和耐心,实在不多了……”薛啸暗含威胁的提醒道。
这也是他此番来寻莫应怜的目的。
莫应怜淡定的同薛啸对视片刻后,轻笑了声,放在茶盏,指尖沾水,缓缓在桌上写下一个柏字。
在薛啸怀中的目光中,狸娘略微颔首后,开口同薛啸解释。
“薛将军,我们主上的后手是如今陛下手中的另一把刀,柏相。”
“他有求于我们主上,两日前已经写信于我们联手。”
薛啸自然知晓柏西宴的名号,他皱眉思索了片刻,不以为然的嘲讽道。
“姓柏的精的跟狐狸似的,左右逢源,本将军当初想拉拢他都未得见效,莫先生当真能保证他甘心为我们做事?”
莫应怜听完后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笑意是轻蔑戏谑的。
“一把趁手的武器,若想要拿捏,自然得找到他的七寸,薛将军放心,我想柏相这次,定会竭尽全力的帮我们……”
他并未把话说尽,但面上的神色又透露着游刃有余的自信。
薛啸听完后沉默半晌,最后也只是半信半疑的嗤笑了声。
他站起身拿起边上的配刀,一条腿屈膝踩在凳子上,上半身朝莫应怜倾身靠近,较高的身量体魄使得烛光下的身影都透着虎将的压迫感。
“最好一切都如先生所言,若耽误侯爷的大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薛啸狂傲到目中无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眼下他屈于承伯侯的命令同莫应怜合作,但心底里并没有将莫应怜手里那点人放在眼中。
他掌握冀州全境十几万的兵马,岂会怕一个狐假虎威的疯子。
莫应怜抬眸自薛啸肿起的手腕扫过,冷笑了声亦站起身来,气势不输薛啸。
“在下奉劝薛将军一句,眼下将军你最应该做的是回去冀州,免得被肖紊的人发现你此时不在冀州,坏了大事。”
薛啸嘴角抽动,不屑的嗤笑:“这是本将军的事,你还没资格管到本将军的头上。”
他的话音刚落,莫应怜却好似早已猜到他的目的一般。
“将军若想此时同肖紊交锋,未免有些失了分寸。”
薛啸听完皱起了眉,反应过来后缓缓的半眯起眼望着他。
“怎么,你杀不了他,本将军亲自动手,难得还解决不了一个肖紊吗?”
莫应怜用指尖转了转拇指上的蛇戒,随他意的略微颔首。
“将军大可一试,只是别怪在下没有提醒。”
薛啸的眉目间的阴翳暗色加重了几分,听出了莫应怜语气中的轻蔑,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已经在极力压制怒火。
二人无话可说,莫应怜算了下时辰,没在多言,只是朝薛啸轻轻颔首示意。
“那在下便静候薛将军的好消息了。”
话音落下,莫应怜漠然转身,抬手带上斗篷后,带着狸娘离开了客栈。
在他们走后,王平走上前,看着怒火中烧的薛啸,问道。
“那将军,我们还要去杀肖紊吗?”
此番他们前来滁州本就算是擅自行动,若能将人杀了自然在承伯侯面前就是首功,若不能杀,失败了也会受责罚,还会影响大计。
薛啸回头睨了眼他,眼中露出几分幽暗,忽的问道。
“联系上凌秉和王洛没有?”
王平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眼下滁州消息戒备封锁,城防是肖紊带来的禁军接手,只怕眼下滁州城中,已经变了天……”
“将军方才为何没有问他要眼下城中的消息?”方才莫应怜在,对城中的事自然了解。
薛啸回想起方才那番对峙,抬起受伤的手看了眼,眼底满是警惕和怀疑。
“这家伙传出来的消息也不过真假参半,别忘了当初他在上京坏了我们的事,侯爷信他,我不能信,我只信我自己看到的。”
说到这,薛啸当即吩咐。
“你派人想办法混进去,同王洛取得联系,就算出事,他现在应当也在城中潜伏着。”
王平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薛啸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后,独自坐在客栈中,脑海中想了许多的事,有顾家的,也有在冀州的。
想起方才莫应怜的诡异之处,薛啸心中还是不由警惕了起来。
多年征战沙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莫应怜身上,定然还留有后手和秘密。
他不怕他玩弄心计,只怕此人难以控制,关键时候,背后阴刀……
想到这,薛啸的脸色阴沉如墨,独自坐在鸦声起伏的客栈中,外边风动树梢,叶声婆娑间,隐约能察觉到一丝危险侵袭而来……
夜深山无色,瑟瑟刀锋起……
……
三日后。
滁州雨季将过,傍晚的夜风中依然能感受到一丝燥热。
华灯初上,滁州繁华,酒楼茶馆入了夜更是歌舞升平,喧闹至天明。
夜已至申时,此时茶馆门前仍旧络绎不绝,婉约的戏腔夹杂在嬉笑声中,带着别样的繁华靡靡之色。
茶馆对面的酒楼屋顶上,一行身姿矫健的黑影跃上屋顶,握弓搭弦,手中的箭对准了前面的茶楼。
肖从章黑巾遮面,隐与暗夜中,观察了对面茶楼片刻后,抬手示意,几人拉出满弓,点燃箭头的火油后,在肖从章的注目下,长箭宛若暗夜流火,射向灯火通明的茶楼。
几声闷响伴随着尖叫,茶楼瞬间燃起火苗,借助风势,越烧越大。
听到里边传来慌乱呼喊的声响,有人听见茶楼失火慌跑出后,肖从章侧头同边上的林修低声说了句。
“在这里将人引开,我进去看看。”
林修也用黑布蒙着面,闻言严肃的点了点头。
肖从章趁着茶楼大乱,几个借力飞越,翻入了茶楼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此时茶楼后院,青将正要去寻傅重峦,刚走到院中,便听到了前边的茶楼传来嘈杂的声响,神色警惕的看了过去。
刚巧小谷自屋中推门出来,看到青将时,也听到了前边茶楼传来的动静。
“青将大人?前边怎么了?”
青将回过头看了眼小谷,不知为何,他看向他身后的屋中,沉声问了句。
“大人的病好些了吗?”
傅重峦病了几日,一直没出过门,青将来寻过几回,都没有得见。
小谷顿了顿,随后走过来低声说道。
“尚未好,前几日郎君夜中惊醒,还打碎了花瓶,受了惊吓,好的便慢了些……方才刚睡下。”
青将听完却皱了下眉。
他环顾了周围昏暗的地方,眼中多了一丝怀疑。
小谷正不明所以,却见青将卷起舌吹了声鸟哨,下一瞬,几道潜伏在周围的暗卫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青将冷声问道。
“近来周围可有什么可疑的?”
那几个暗卫对视了眼,摇了摇头。
没有问出什么,青将正思索时,远处的走廊上疾步跑来一人,看到青将,连忙喊道。
“青将大人,有人夜袭茶楼,岚芜大人让你带人过去。”
听到此话,青将回过神来,侧眸看了眼紧闭的屋门,没在多言,带着几人暗卫转身离开。
小谷一脸迷茫不安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要给傅重峦熬今晚的药,没在多想,转身往后院的厨房去。
院中静了下来,直到四周静寂不见一丝声响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推开门,观察片刻后,快速离开此处,直奔后院的书房去。
傅重峦这两日早已趁机摸清了莫应怜在茶楼中的动向,知晓他今夜不在,这会直奔他的书房而去。
因为前边茶楼的动静太大,附近的潜伏的暗卫被调走多数,此时守备松懈,傅重峦在暗处观察过后,趁书房无人时潜了进去。
屋中昏暗带着一股阴凉之气。
傅重峦从怀中拿出一颗微凉的夜明珠,能勉强视物后快速的在周围翻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