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从章的话音刚落尽,便看到凌秉面上露出几分大惊失色,仿佛是刚刚知晓一般,他连忙起身上前,十分关切担忧的问道。
“何人如此大胆,竟在下官管辖的滁州行刺将军??!”
凌秉一副难以置信,毫不知情的模样,对上肖从章审视的目光,义正言辞的说道。
“肖将军请放心!下官定会派人去严查!定将这伙贼人抓出来!”
“如此便劳烦凌大人了。”肖从章在听完后竟略微点头,似乎对凌秉这一决定还算满意。
“滁州事了,原本打算这两日启程回京,既然凌大人说要彻底,肖某只好多留几日,以待大人查清始末。”
肖从章神色淡淡的说完,余光扫到凌秉僵硬的脸色后,露出一抹往日魏岭那般明知故问的浅笑。
“凌大人在滁州为官多年,此事应当不难办吧?”
“不……难办,不难办……”凌秉强撑着面上的冷静,朝肖从章颔首赔笑:“此事下官定竭尽全力……”
凌秉压下眼底的阴沉不满,应付完肖从章后,重新坐回去喝了口压压惊,心中却还在盘算着什么。
肖从章懒得朝他多看,只是淡淡垂下眸,漆黑的眼眸中露出些许摄人心魂的从容,仿佛一切尽在他的计划中。
方才来时魏岭的话提醒了他,既然他们的人没有办法在滁州畅通无阻的查人,那便让他们滁州官府自己派人查,有了由头,就算他们并不会诚心相帮,也足够肖从章设局行事了……
如此他们就可以利用凌秉的人,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将背后的人引出。
凌秉眼下自然也反应过来被肖从章引入了局,不过好歹在官场多年,早已浸染的八面玲珑,眼见此时落了下风,清咳两声后,便听到他颇为无奈的说道。
“不过眼下滁州要务繁多,此事并非朝夕可解决,只怕肖将军要等上许久……”
“要务?”肖从章听他自说自话,故意追问了句。
凌秉则长叹一声,用余光瞄了眼肖从章的神色,才惋惜无奈的低声说道。
“此番请肖将军单独相见,便是因为那江不履越权私动官库一事……本是小事,下官听闻此人是得了将军的令才去做的……”
“只是我们这些人清楚,百姓却不明白,这官库都是每旬百姓们上交的税粮,这没有陛下的旨意,下官亦不敢擅自做主,适才为了稳住民心,才派人去将此人扣押起来……”
凌秉说到此处,忽的抬眸对上肖从章幽深晦暗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暗示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江不履在滁州为官多年,精于算计,那是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汲汲营营,
下官这些年也给了他不少机会,奈何他屡次犯错,实在有愧读书人的名声……”
“唯恐此人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蒙骗将军,待下官处理完此事,一定会为肖将军查明行刺一事,将军您看如何?”
凌秉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肖从章,若想利用他尽快解决找到刺杀的人,将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插手他滁州的事。
明面上看,这的确算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交易。
毕竟依凌秉看来,肖从章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长史的名声耽搁在滁州,以免坏了大事。
再者,他查到的消息来看,当初江不履去迎接肖从章,可不算恭敬……
听完他的话,肖从章沉默了片刻,眼皮微掀,漆黑一片的眸中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冷意。
在看清凌秉眼中满是算计之后,无声的讽刺一笑。
“凌大人是想提醒本将军,不要多管闲事?”
凌秉假意一笑,同肖从章虚与委蛇的笑了笑。
“下官也是好意,毕竟这……”
他的话未说完,垂眸间眼底的得意还未浮现,只听到一声清晰的拔剑出鞘声,凌秉惊惶抬眸时,肖从章的剑已然直直指向他。
下一秒,凌秉震惊的睁大眼,眼底露出惊惧,猛的站起身张口朝外想要喊人。
“来人!有”话刚说出口,肖从章的剑更进一寸,贴在了他的脖颈边,骤然见血。
察觉到脖子上冰凉的剑意,凌秉无比紧张的喉结滚动,声音发颤的向肖从章求饶。
“肖……将军这是做!做甚……?”
听出他话中的惊颤示弱,肖从章漠然垂眸,朝他轻蔑一笑,眼底触底尽是深潭般的冷意。
“奉劝凌大人一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本将军的剑,下次可不一定能拿的稳。”
“在其位尽其职,还望凌大人能恪尽职守,不要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至于本将军要如何做,就不劳烦凌大人多虑了,我自有决断。”
“是!是……下官,明白……是下官越界了……”凌秉瞳孔紧缩的盯着肖从章手中的剑,双腿发软的强撑着战力,生怕肖从章一个不稳,他的脖子就要被割断。
肖从章垂眸睨了他片刻后,才在凌秉的注视下缓缓收回了剑,反手插回剑鞘中。
下一瞬凌秉便吓的脱力跌坐在了椅子上,呼吸剧烈起伏起来。
肖从章没再打算同他周旋,目的达到后,他转身离开时,用余光扫了眼凌秉,透出几分无形的警告后,发出一声冷哼,没在多言推门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凌秉缓缓从方才那阵骇人的杀意中回过神,神色暴怒扭曲了半分,站起身重重的在桌上拍了拍,备感屈辱的发泄了一通。
师爷听到声音匆匆跑进来时,凌秉的面上早已一片阴沉暗算。
望着肖从章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的戾声说道。
“这个肖紊,简直太不将本官放在眼里,既然他敬酒不吃,就怪不得本官了……”
师爷也是慌恐,他看着凌秉,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接下来大人打算如何做?”
“你是不是蠢!眼下境地,本官还有得选吗?”凌秉皱紧眉头十分无语的瞪了师爷一眼。
后者反应过来后,面色也变得难看了几分。
“这肖将军若再待在滁州,那大人,咱们这些年冒领的那些功劳,若被肖将军告到陛下面前,岂不是……”
师爷心生后怕的慌忙说道,只是还未说完,便被凌秉恶狠狠的低骂了句。
“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隔墙有耳,师爷一听也慌张的四处瞄了瞄。
凌秉骂后心中也在极力的想对策,忽的脑中想到了什么,灵光一现。
他微微眯起眼,思索片刻后,立刻转头吩咐师爷。
“你现在去找到人手,伪装成那些刺客,这两日便派人在城中声势浩大的查,装个样子,届时再给肖将军那边说人我们抓到了……”
“只要糊弄过去,这肖紊自然没理由在待在滁州……就算日后陛下怀疑派人来查,只要我们把证据销毁干净,料他们也没办法……”
凌秉眼下只想赶紧把人送走。
这些年冒令功绩的事倒还是消失,万一被这姓肖的发觉了他还同薛啸有联系,那麻烦可就大了。
师爷一听有办法,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拍马屁。
“还是大人技高一筹!”
凌秉无语的扫了眼他,懒得搭理,嫌弃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办。
师爷离开后,凌秉在原地来回踱步了片刻,思索片刻,觉得还是不太稳妥,最后还是给薛啸去了一封信……
后面这两日,滁州刺史下了令特意让人声势浩大的查那夜刺客的事,一时间滁州城人心惶惶。
凌秉还找了人去刺探肖从章他们对此有何态度,得到的回应也只是信任他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为此还安排了不少人跟着他们去搜查。
就这样,师爷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肖从章的人查了不少酒楼茶肆,明面上到没查出来什么,所以没两日肖从章便不安排人跟着了。
凌秉则以为肖从章时没找到线索放弃了,便也没再让人去搜查,眼下只等找个机会去告诉肖从章他们抓到人了,糊弄过去即可。
不过事情传到莫应怜耳中时,此番的行为目的却不同了。
滁州茶楼的暗室中,岚芜看着莫应怜面无表情的看完这两日的密报后,重重的摔了下册子。
岚芜连忙解释道:“主上,他们的人的确进了茶楼搜查,但并没有查到什么……”
莫应怜冷笑了声,讽刺说道。
“肖紊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查到证据,而是为了敲山震虎,警告我们……”
岚芜眉头一皱,也意识到了不太对劲。
“主上是说肖紊知道我们还在城中?”
“那我们要不要撤出滁州?”
岚芜说完后显然也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可行的办法,眼下贸然离开滁州,说不准也会落入肖紊的陷阱中,眼下大计将成,只待时机成熟。
若此时暴露,便将功亏一篑……
莫应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此时他的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戾气和阴郁,唇边的笑意僵冷,双拳紧握在极力压制。
他思索片刻,脑海中渐渐形成了一个计策,忽的又勾唇轻笑了声。
岚芜恭敬的立在一旁,看着莫应怜变化极快的神色,眼底似乎被一抹疯魔的杀意侵占,顿了顿,还是没敢多言。
待他冷静片刻后,便听到莫应怜冷声下令。
“既然他这么想逼我们现身,那我们便按他的计划,离开滁州……”
莫应怜说话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格外有意思的画面,眼底的清澈被黑雾笼罩,唇边多了一丝诡异的阴冷笑意。
“如果让傅重峦变成我,带着人撤离滁州,若是肖紊设计要杀我,定然会在离开滁州的路上,届时若他发现,是他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杀了,会不会悔恨终身?”
“岚芜,这个计策是不是很有意思?”莫应怜的眼中露出几分笑,此时他乌发如缎,再配上他那张本就显得年少的面容,竟让人心中生寒,不由一颤。
岚芜慌忙垂眸,不敢对上莫应怜的眼睛。
他的瞳仁幽深如沼泽,但若细看,却会发现沼泽之地,恶念横行,宛若阴鬼降世。
“属下一切听从主上安排……”
沉默了半晌后,岚芜很轻的皱了下眉,想起了那夜傅重峦救过她的事,思索了片刻,低声问了句。
“不过主上先前不是说,我们的计划需要傅郎君的协助吗?”
她小心谨慎的问完后,等了片刻,才听到莫应怜的轻笑声。
只见他缓缓起身,走到一侧的观月台上,望着无尽的夜色,笑意越发幽深不明。
就在岚芜以为他不愿说时,却听到了他空灵嘶哑的声音传来。
“因为今日,我收到了柏相的密信,他答应与我们合作,帮我毒杀皇帝,代价便是,让傅重峦死……”
“只是可惜了,我对这位昔日殿下身边的心腹,倒是颇为欣赏的,可惜他的忠心如今不复存在,如此,便没什么利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