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整个天安市规模最大、吞吐量最高的货运集散中心,郊南仓库从建成投入使用至今,始终保持着近乎无休的运转状态——每天二十四小时里,这里的装卸平台从没有真正安静过,重型卡车的引擎轰鸣声、叉车穿梭的嗡鸣声、搬运工人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永不停歇的繁忙图景。仓库区的占地面积足有上百个标准足球场大小,一排排高约十余米的钢结构库房整齐排列,灰色的屋顶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库房之间的通道宽阔得能容下三辆卡车并排通行,地面被常年碾压得平整坚硬,只在角落处残留着些许货物散落的碎屑与油渍。
这里不仅是天安市货物周转的核心枢纽,更衔接了整个西南省最大的港口——郊南港。从港口码头延伸而来的铁轨直接通入仓库区深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满载集装箱的货运列车缓缓驶入,将来自海外或沿海城市的货物转运至此,再由卡车分发到省内各地,或是经由其他运输线路送往内陆省份。也正因此,每天流经郊南仓库的货物种类繁杂到难以计数,小到日用百货、电子零件,大到工业设备、重型机械,甚至还有不少标注着“特殊物资”的密封集装箱,这些货物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信息登记繁琐,流转环节众多,想要在如此庞大的货物洪流中精准找到某一批特定物品,其难度不亚于在茫茫大海里捞针。
林垣站在仓库区外围的高地上,双手插制服口袋里,目光顺着仓库区的轮廓向远处延伸。他的视线掠过密密麻麻的库房、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流,最终落在远方与天际线相接的港口起重机上——那些巨大的钢铁机械像沉默的巨人,正缓慢而坚定地装卸着货轮上的集装箱。风从仓库区方向吹过来,带着柴油的气味、货物包装的纸浆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海水咸涩,林垣微微眯起眼,心里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区域,就是他们此次行动的关键地点,只是这片区域的庞大与复杂,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暗叹,想要在这里完成任务,恐怕要比预想中难得多。
来这里做什么?林垣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个疑问,站在他身旁的秦天便转过身,主动开口解释起来。秦天穿着与林垣同款的制服,他的语气沉稳,眼神里带着常年执行任务练就的冷静,将此行的目的清晰地传达给了林垣。
原来,根据应急处置小组此前掌握的线索,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有一批从境外某地区转运而来的货物将经由郊南港进入郊南仓库,随后再通过陆路运往内地多个城市。而在这批看似普通的货物中,隐藏着他们追查已久的“药剂”——这种药剂是异类提升能力的关键,也是导致近期天安市多起异常事件的根源。此前,小组虽然多次查获过流通在市面上的药剂,但始终没能找到供货的源头,这次锁定的这批货物,正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只要能顺利截获这批药剂,顺着货物的运输线路、交接人员、资金流向等线索追查下去,就能一步步摸清天安市药剂销售网络的全貌,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销售源头。而一旦找到源头,他们就能顺藤摸瓜,将所有与药剂相关的节点逐一击破,进而清算那些依赖药剂增强能力、危害社会秩序的异类,彻底切断药剂在天安市的流通渠道,这也是应急处置小组近期最重要的任务目标。
为了确保这个计划能够成功,韩栋国,也是队员们口中敬重的“老首长”,经过多日的推演与筹备,设计了一个以自身为诱饵的“钓鱼计划”。韩栋国在小组内部有着极高的威望,他不仅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更擅长布局谋划,每次制定的计划都周密且极具针对性。在最近一次应急处置小组的周例会上,韩栋国特意当着所有参会人员的面,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明确表示,小组已经完全掌握了天安市药剂销售渠道的核心信息,甚至精准报出了那批关键货物的准确到达日期与交接地点。
更关键的是,在会议即将结束,参会人员准备离开时,韩栋国特意停顿了片刻,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提起了“红桃”这个名字——他清楚地指出,红桃就是操纵整个天安市药剂销售网络的总负责人。韩栋国这番话看似是在向队员们通报进展,实则是故意释放的诱饵,因为他早已察觉小组内部存在内鬼,知道自己的话很快就会传到红桃的耳中,而这正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步。
正如韩栋国所预料的那样,会议结束后不到两小时,他在会上所说的每一句话,就通过那个隐藏在小组内部的内鬼,完整地传到了红桃的耳中。此时的红桃正待在自己精心打理的小花园里,花园位于一栋独栋别墅的后院,四周被高大的灌木丛与铁艺围栏环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花园里种满了各色名贵的花卉,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其间,中央还有一座小巧的喷泉,水流潺潺,营造出静谧舒适的氛围。红桃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暗红色长裙,坐在喷泉旁的白色藤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原本正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可当她听完内鬼传来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红酒杯微微晃动,暗红色的酒液差点洒出来,脸上的从容与惬意瞬间被震惊取代,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愣在原地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红桃从未想过,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竟然会被韩栋国盯上,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被猜中一些。一直以来,她都极其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面目,从不在任何与药剂相关的交易中露面,哪怕是与最核心的代理人接触,也始终隔着一层屏障,要么是通过加密通讯设备远程指挥,要么是让代理人在指定地点领取指令与货物,从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模样。至于那些负责具体销售、配送药剂的下线,更是连她的名字都未必知晓,只能通过层层传递的指令行动,她就像一个藏在阴影里的操纵者,用无形的线控制着整个销售网络的运转。
不仅如此,红桃本身也是一名实力强悍的异类,她最擅长的能力便是“蛊惑人心”——这种能力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轻易影响他人的思维与判断,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她的傀儡,按照她的意愿行事。这种能力在异类中极为罕见,也是很多异类羡慕的对象,而红桃正是凭借着这种能力,才能在多年的运作中始终隐藏在幕后,从未被人发现过行踪。她招募代理人的方式也极为简单直接,只需找到合适的目标,悄悄发动能力,就能轻松控制对方的意识,让对方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出违背本心的决定,却无力反抗,最终只能乖乖听从她的指挥,成为她销售网络中的一环。
红桃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直接参与过药剂的销售环节了,或许是一年,或许更久。随着销售网络的逐渐成熟,她变得越来越“省心”,甚至连货物交接这种关键环节都懒得亲自出面,而是将所有琐事都交给自己控制的小弟去处理——那些被她蛊惑的代理人会负责对接境外货源、安排运输线路、与下线交接货物,她只需要在幕后发出指令,就能坐享其成。长期的安逸让红桃渐渐产生了惰性,也让她对天安市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感觉,甚至连白先生的调令都敢公然拒不服从。
白先生是红桃的领导,同时也是她的老师——红桃的“蛊惑人心”能力,正是白先生一手教导的,按道理说,红桃本该对他言听计从。可随着红桃在天安市的势力越来越大,她的野心也逐渐膨胀,不再愿意受白先生的约束,对于白先生下达的调派指令,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要么说天安市的网络需要稳定,要么说时机尚未成熟,一次次拒绝执行。而白先生对这个徒弟却始终有些束手无策,一方面是念及师徒情谊,不愿对她下狠手;另一方面,红桃掌握的销售网络对他也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一旦彻底撕破脸,损失的不仅是红桃,还有整个药剂流通的重要渠道。也正因为如此,白先生只能眼睁睁看着红桃在天安市“独断专行”,每次提到她时,都忍不住气冲冲地骂一句“逆徒”,却始终没能拿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面对韩栋国如此直白的“明牌”,红桃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能在天安市站稳脚跟,成为药剂销售的总负责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多年的布局经验让她在危机面前有着极强的应变能力。她很清楚,韩栋国既然敢公开放出消息,必然是有所准备,想要退缩或是逃避,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境地。于是,红桃没有选择慌乱,而是迅速调整心态,决定将计就计——她要顺着韩栋国的布局,反过来设下一个陷阱,让韩栋国和他的应急处置小组付出代价。
韩栋国的计划之所以有底气,最大的依仗便是军方支援的“钢铁洪流”——这是一支由重型装甲车、武装直升机、特种作战部队组成的精锐力量,具备极强的机动性与战斗力,一旦行动开始,“钢铁洪流”就能迅速封锁郊南仓库与港口的关键区域,形成无死角的包围圈,确保药剂不会被转移,也能应对异类可能发起的突袭。韩栋国深知,面对狡猾的红桃与未知的异类,只有依靠这种绝对的武力优势,才能掌握主动权。
而红桃的准备,则是异类的“飞蛾扑火”。她很清楚自己在武力装备上无法与军方抗衡,便将重心放在了“人”的身上——她通过蛊惑能力控制了大量异类,这些异类中既有渴望通过药剂提升能力的底层成员,也有一些被她长期控制、失去自我意识的死忠。红桃将这些异类集结起来,组成了一支看似松散却极具破坏性的力量,她不需要这些异类能战胜“钢铁洪流”,只需要他们在关键时刻发起冲击,用数量上的优势打乱韩栋国的部署,为自己争取时间,哪怕这些异类会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毫不在意。
红桃从来都不看重任何人的生命,包括那些被她控制的异类,甚至包括她自己的代理人。在她眼里,所有人都只是她布局中的棋子,是实现目标的工具,有用时便留着,没用时或是需要牺牲时,便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她甚至觉得,自己策划的这一切就像是在玩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游戏里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角色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而既然是游戏,就必然会有输赢,也必然会有“牺牲”,这些牺牲不过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没什么值得惋惜的。
同一时间,同一片笼罩着天安市的天空下,韩栋国与红桃这两个互为死敌的对手,相隔数公里的距离,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天空。
韩栋国站在应急处置小组的据点前,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的天空,此时的天空阴沉得有些压抑,厚厚的云层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将原本应该明亮的太阳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只透过云层的缝隙,漏出几缕微弱的、泛着苍白的光线,就像是给太阳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厚纱,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沉闷的氛围中。韩栋国知道,这场看似平静的对峙背后,隐藏着即将爆发的风暴,而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待着最佳的行动时机。
另一个抬头望天空的人,正是红桃。她已经离开了小花园的藤椅,站到了别墅二楼的露台上,露台的栏杆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与她身上的暗红色长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风从露台吹过,撩起她的发丝,她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微微仰着头,目光落在阴沉的天空上。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雨水从天空落下,恰好滴在她的脸颊上,那丝凉意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也让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脸颊上残留的水渍,低声呢喃着:“下雨了吗?我的计划开始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仿佛这场即将到来的雨,不是自然的天气变化,而是她计划启动的信号,预示着一场精心策划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