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深处的混沌气流尚未完全平息,一道细微却异常顽固的锁链碎片悬浮在虚空,如同毒蛇的獠牙,闪烁着幽冷的光。这是天道囚笼崩裂后残留的最后一缕本源锁链,碎片上缠绕的怨念与邪恶气息,比之前所有碎片加起来还要浓郁——它就像一根扎在归真仙界心头的毒刺,不除,始终是隐患。
赵明正护着刚化形的宋依依后退,准备调息片刻应对即将到来的熵之反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道碎片。他眉头微蹙,刚要催动轮回剑将其斩碎,一道红色的身影却比他更快地冲了上去。
是公孙月的剑灵体。
她依旧是那身红衣似火的模样,只是魂体比之前更加虚幻,周身的剑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自协助林晓婉重塑混沌剑体后,她的本源便已大幅亏损,刚才为破开天道链又强行燃烧了部分剑魄,此刻的她,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公孙前辈!危险!”林晓婉的惊呼声从后方传来。她正握着红鸢剑赶来,看到公孙月冲向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片,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那碎片中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撕碎任何一个仙王级的剑灵。
公孙月却没有回头,她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红衣猎猎,如同燃烧的火焰。“晓婉,这是属于我们剑道堂的最后使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这道碎片蕴含着天道囚笼最后的怨念,若不彻底净化,将来必成大患。”
话音未落,她已冲到碎片面前。那道锁链碎片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黑光,无数细小的怨毒尖刺从碎片中射出,如同暴雨般朝着公孙月噬去。这些尖刺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怨念与法则碎片凝聚而成,专门侵蚀神魂与灵体。
“来得好!”公孙月眼神一凛,周身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剑华。她双手虚握,仿佛握着一柄无形的长剑,体内残存的剑魄之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以我残魄为引,化!”
随着她一声轻喝,那些环绕在她周身的剑魄光芒突然化作无数道纤细的红线,如同拥有生命般,朝着锁链碎片缠绕而去。红线与黑光尖刺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每一根红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但它们却像最坚韧的藤蔓,死死地咬住碎片不放。
这是公孙月独创的“剑灵化丝术”,是将自身剑魄本源炼化到极致才能施展的禁忌之术。用此法对付蕴含怨念的法则碎片,最是有效,但代价也是巨大的——每一缕红线的消散,都意味着她剑灵体的进一步亏损。
“公孙前辈!不要!”林晓婉赶到近前,看到那些红线正在迅速消失,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挥动红鸢剑,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剑势挡在了外面。那是公孙月特意布下的屏障,不让她靠近这危险的核心区域。
“晓婉,看好了。”公孙月的声音从红光中传来,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这是我能教你的最后一课——真正的剑道,不仅要有一往无前的锋芒,更要有舍身成仁的决绝。”
她的话音刚落,缠绕在锁链碎片上的红线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些原本黯淡的红线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开始疯狂地渗透进碎片内部。锁链碎片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表面的黑光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滚,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赵明和宋依依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赵明握紧了轮回剑,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但他没有上前打扰。他能感受到公孙月剑魄中那份不容干涉的决心——这是一位剑灵对自身使命的最后践行,也是一位前辈对后辈的最后指引。
宋依依轻轻拉了拉赵明的衣袖,清澈的眸中带着一丝不忍:“明哥哥,她……”
“她在完成自己的道。”赵明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敬意,“对于剑灵而言,能以这种方式终结使命,或许也是一种归宿。”
就在这时,锁链碎片的震颤达到了顶点。表面的黑光突然向内收缩,最终在碎片中心凝成一点漆黑的光团。那是碎片中最精纯的怨念核心,也是最难净化的部分。
公孙月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红衣身影猛地向前一冲,与那些红线一同融入了锁链碎片。“以我剑魄,融!”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力量,响彻虚空。
“轰——!”
锁链碎片突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红白相间的光芒。红色是公孙月的剑魄之力,白色则是锁链碎片的本源法则。两种力量在剧烈地碰撞、交融,最终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茧。光茧中,隐约可见公孙月的身影正在奋力挤压那团漆黑的怨念核心。
林晓婉握着红鸢剑,站在光茧外,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光茧中公孙月的气息正在急剧衰弱,每一次力量的爆发,都伴随着剑魄本源的大量流失。红鸢剑在她手中剧烈震颤,发出悲鸣般的剑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哭泣。
光茧的光芒越来越亮,最终达到了一个顶点。那团漆黑的怨念核心在公孙月剑魄的挤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彻底化作点点黑芒,消散在光茧之中。锁链碎片表面的幽光彻底褪去,化作一块纯净的法则晶体,悬浮在虚空之中。
“成了……”公孙月的声音从光茧中传出,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释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解除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块纯净的法则晶体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狂暴的剑气!这股剑气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晶体内部——那是锁链碎片在被彻底净化的瞬间,法则崩解产生的反噬之力!这股力量蕴含着天道囚笼最后的法则威压,比之前的怨念尖刺要强大百倍!
“小心!”赵明脸色剧变,下意识地便要冲过去。
但已经晚了。
那股狂暴的剑气从内部炸开,瞬间撕裂了光茧,也撕裂了公孙月本就脆弱不堪的剑灵体。
“噗——”
公孙月的红衣身影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花瓣,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她的剑灵体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原本凝实的轮廓变得透明,周身的剑魄光芒几乎完全熄灭,只剩下几点微弱的红光在魂影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公孙前辈!”林晓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接住了倒飞而来的公孙月。
公孙月的魂影靠在林晓婉的怀中,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她看着林晓婉泪流满面的脸,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变得透明,根本无法触及。
“傻丫头……哭什么……”公孙月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嘴角却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容,“我……我完成使命了……”
“不!前辈!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找慕容师姐来救你!”林晓婉慌乱地想要调动仙元注入公孙月体内,却发现她的仙元一靠近,就被公孙月魂影中逸散的剑气弹开。
公孙月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欣慰:“没用的……剑灵体……已碎……能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她的目光转向林晓婉手中的红鸢剑,“剑……给我……”
林晓婉连忙将红鸢剑递到她面前。
公孙月的魂影微微前倾,额头抵在红鸢剑的剑峰上。她周身仅存的几点红光突然亮起,化作一道纤细的红线,缓缓注入红鸢剑中。随着红线的注入,红鸢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上浮现出淡淡的符文,那是公孙月的本命剑印。
“这是……我的剑道感悟……留给你……”公孙月的声音越来越低,魂影也越来越透明,“以后……红鸢剑……就交给你了……好好……守护……你想守护的人……”
她的目光越过林晓婉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赵明和宋依依,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仿佛在说“我终于可以放心了”。随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晓婉脸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晓婉……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份……”
话音未落,公孙月的魂影突然化作点点红光,如同漫天飞舞的红蝶,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最后一点红光没入红鸢剑中,剑身上的符文闪烁了三下,最终化作一道永恒的印记,烙印在剑脊之上。
天地间,只剩下红鸢剑低沉的悲鸣,以及林晓婉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赵明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晓婉的肩膀,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她。
宋依依也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的玉佩,递到林晓婉面前:“这是……用我的魂玉边角料做的,能安神。”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林晓婉没有接玉佩,只是紧紧地抱着红鸢剑,泪水一滴滴落在剑身上,晕开一片片水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红鸢剑中多了一丝熟悉而温暖的气息,那是公孙月留给她最后的馈赠。
虚空之中,那块被净化的法则晶体缓缓飘落,最终停留在赵明面前。晶体中蕴含着精纯的天道法则之力,是公孙月用生命换来的宝物。赵明伸出手,将晶体握住,入手一片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一丝剑魄余温。
他抬头望向公孙月消散的方向,心中默念:“前辈,安息吧。你的托付,我们不会忘记。”
魔渊深处,风依旧在吹,混沌气流依旧在翻滚。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消失了。
一位伟大的剑灵,在完成了她最后的使命后,悄然逝去。
她的消散,并非终结,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将自己的剑道精神与守护意志,传承给了下一代。
红鸢剑在林晓婉的怀中轻轻震颤,仿佛在告诉她:不要悲伤,带着前辈的期望,勇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