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正中,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仰面倒在太师椅上,头歪向一侧,面色青紫,双眼圆睁,嘴角有一丝已经干涸的白沫。
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似乎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镜花小心地检查着尸体:“郡主,初步看像是中毒,具体何种毒物还需进一步检验。死亡时间大约在子时前后。\"
江云染的目光在房间内逡巡:“门窗都从内部反锁?”
“是的,郡主。”林管家答道,“窗户的插销都从里面插上了,门也是用门闩死的。钥匙...钥匙在老爷怀里。”说着从死者衣襟内取出一把黄铜钥匙。
江云染接过钥匙,若有所思。
她走到窗前,仔细检查每一扇窗户的插销,确实都是从内部锁死的。窗纸完好无损,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林员外近日可有什么异常?”江云染转向林管家问道。
不等林管家回答,那位素衣少女突然冲了过来,跪在江云染面前:“郡主!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求郡主做主啊!”
江云染连忙扶起少女:“林小姐请起,本郡主定会查明真相。”
林速速抬起头来,江云染这才看清她的容貌——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此刻梨花带雨,更添几分凄美。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父亲这几日心神不宁,”林速速声音哽咽,“前日还对我说,有人要加害于他...没想到...”话未说完,又泣不成声。
江云染目光微动:“林员外可曾说是什么人要害他?”
林速速摇摇头:“父亲只说生意上的事,具体不肯告诉我。”
江云染点点头,转向镜花:“仔细查验尸体,特别注意那杯茶和死者右手。”又对林管家道:“府上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开,我要一一问话。”
走出书房,江云染站在院中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完美的密室——门窗紧锁,钥匙在死者身上,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
林生斌是如何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被毒杀的?
春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
江云染眯起眼睛,看向书房屋檐下的一个细小痕迹,若有所思。
这案子,还真不简单。
江云染问过一圈话以后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收获,毕竟典狱司该问的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打道回府时,江云染在门口碰到了齐思,两人相互点头,算是问候。
回到公主府,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江云染回到北院,她将从林府带回的证物一一摆在案几上:那半杯冷茶用油纸包好,死者右手上刮下的粉末装入瓷瓶,还有从林管家那里取得的林府人员名册。
镜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验尸格目,脸色凝重:“郡主,初步检验有结果了。”
江云染放下手中的名册,抬眸,“说来听听。”
“死者确系中毒身亡,从症状看,是西夏一带罕见的蛇毒,我查不出来名字,但我知道毒性。”镜花将格目呈上,“此毒无色无味,溶于茶水难以察觉,中毒者半刻钟内必死无疑,且死后面色青紫,口吐白沫,与林员外症状完全吻合。”
江云染眉头紧锁:“西夏蛇毒?莫不是……”
目前北梁她所知的西夏人只有南临枫和南心柔,这两人一个废物皇子,一个和亲公主,没有理由要去杀害区区一个林员外啊。
尤其是南临枫,马上就要带江沁雪走了,这个时候生出事端,岂不是说不过去?
“郡主,我打听过了。”镜花压低声音,“这种毒需特殊保存,一般用蜡丸密封,使用时才取出。普通药铺绝无售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精通西夏巫医之术的人,或是曾去过西夏的药材商人。”镜花犹豫了一下,又道:“奴婢查过了,那前来和亲的使臣团里就有一位是西夏巫医的后人。”
“嗯?”江云染抬眸,目光疑惑地扫过镜花。
镜花能查出毒的渊源不奇怪,但短短时间,连嫌疑人都锁定了,这听上去就有些奇怪。
“这是你查的?”
“还是瞒不过郡主。”镜花没有多做挣扎就招了,“此番消息是王爷送来的,也是王爷不让奴婢声张,怕郡主知道这个消息来源会生气。”
“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虽然心中早就已经猜到,但听到镜花亲口确认,江云染的心中还是闪过一点别样的感觉。
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干净洒脱,绝不拖泥带水。
但唯独小皇叔一事上,她始终犹犹豫豫,不肯真的痛下狠心。
叹了口气,江云染已经整理好心绪,“还有吗?小皇叔可还说了别的?”
“有。”镜花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王爷说,早在十年前,就有过一桩相似的案子,他找人去大理寺誊抄了一份当年的案卷情况。”
江云染眼中眸光一闪:“十年前?快,给我看看。”
镜花点头,将手中书信递过去:“据案件记载,当时的死者右手紧握,指甲缝里藏着一种粉末。”镜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就是这个。”
江云染小心地打开纸包,只见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细粉,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辛辣味。
“像是某种药材...”江云染喃喃自语,“你先下去吧,明日再详细验尸。对了,替我谢谢小皇叔,春招的事情,他费心了。”
待镜花离开,江云染翻开林府人员名册。
林生斌,四十五岁,东洋人氏,靠药材生意发家,如今名下有三间药铺、两处庄园。
家中一妻一妾,正妻早逝,留下独女林速速;妾室王氏,无出。
管家林管家,跟随林生斌二十年...
二十年,真久啊。
这桩案件扑朔迷离,绝不像是表面上说的那样简单。
谢景辞这个人江云染还是了解的,若这桩案子只是普通的毒杀,谢景辞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去大理寺誊抄十年前的案卷给他。
今日的案子和十年前,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