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
牢头左手跟右手下棋,消磨这望不见头的时光。
这是一所合法的私牢,只有一个大门,里面被分为无数个小空间,空间内部没有通道。
一般谁家有人犯了事,等待审判之前,会先把人登记后送进此处,接着再雇佣两个或以上的牢头轮流看守。
牢房的设计易守难攻。被关押的通常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关押的理由总说不清道不明。有的,兴许一辈子等不到审判那日。
私下,传言说是专供权贵处置不便公开事务的最佳场所。
私牢一般不许人探望。
但夏府的位置离得近,早年,齐桂为观察药效增进医术,也经常会去牢中为犯人义诊。
有些并非是主人相邀,只是牢头得令,不许人提前死了。他们就自掏腰包请大夫看病,作为长期看守的例钱还算相当丰厚,也就不差这点。
尤其还遇见齐桂这样医术好不收钱的,慢慢混成了常客。
孙牢头有些不大高兴,齐桂大夫已经三个月没来义诊了。自己这中间人进项少了不说,给牢中这四人留下的伤药也已见底。
孙牢头有些左右为难,完全不想去跟那凶恶的管事汇报。
管事姓张,是淳于怀府中手下的手下。跟他的关系浅淡,也不容易被外人联想到一块。
当初抓了人回来,这四人被好一顿打,然后丢进私牢里,吩咐不许死了,不许人探望,也不能让人跑了,就再也没来瞧过。
孙牢头和李牢头是出了名的严谨认真,肥差才轮到他们。
可他们的冷肃也跟性格分不开,简单说就是不喜欢交际,只有熟人才让他们有安全感。那个张管事是陌生人,还眼高于顶,好一副自家上头之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嚣张模样。
有关谁跟张管事汇报牢中四人的任务,牢头总互相推诿。
可孙牢头看他们已经熬了三日的模样,不得不痛恨齐桂,为何还不出现。这几人重要,他实在不放心让不相熟的大夫看病,万一被偷跑呢?
“唉......”悠长的叹息,在下午老李换班的时候,老孙还是去找了张管事。
“知道了,等消息吧。”张管事冷漠道,忽然间,他又联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说的,之前熟悉的大夫叫什么名?”
“叫齐桂,在那儿瞧了十来年的病了。医术好,人也嘴严,从来不往外传里头消息。”老孙挠了挠头,弯腰道,“劳烦贵人帮忙问一问,齐大夫是否出什么事了,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张管事其实知道主子是淳于怀,但他也对府上知之甚少。
向来是听令办事,在合理的范围内狐假虎威。
能联想到齐大夫,还是近日听药房管事说过,别庄上调取了大量不常用的药材过去,叫他想破了头。说是新来了一个民间的老大夫,主子很看重。
再核对时间,可不就是三个月。
“你先回去吧,我去帮你问问。”张管事架子依旧摆得很足,“可不许跟外人说起这事!”
“小的知道了!”
老孙退下去,拿到分量不轻的赏银,想了想,还是跑了一趟牢房,给老李分了一半。顺便认真打量了四人的伤势,看严重到何等的程度。
若是不太好,即便不熟的大夫也要请来瞧瞧。张管事傲气,可实在大方。
......
“瞧见没,我们还有用。”井三嬉笑,话中语调拐了三道弯。
“嗤——”井二伤得最重,最不安分,总是对井三冷嘲热讽,然后自己被气得绷开伤口。
就这么反反复复不见好。
井一在不算小的牢室内,伸展锻炼,还会刻算时辰和日期。他倒很平静,认为小姐不会丢下四人不管,可实际上,小姐越管,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于是,井一也常常会说,没有消息就是好事。
这证明小姐没有受到逃婚一事的牵连,否则,他们只怕也会日日遭受鞭刑,而非平静地数着白天黑夜。
现在的伤情,还都是那晚四皇子气急留下的。当时,小姐晕了过去,被送上了马车,他们后来才被更严厉地审问。
小姐所亲眼见到的手段,其实只是九牛一毛。
兴许,她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正是半残半废。
齐府医是来给他们瞧过,可依照对方的性子,也不可能主动跟小姐透露牢中的情况。
若说了,再次加深小姐和四皇子之间的隔阂。对他们任何一人都没有好处,齐府医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不可能不懂那些关窍。
现如今,井一只是担心,齐府医是否出事了。
他望向始终沉默的井四,再次被愧疚所淹没。
“会好的,我看孙牢头今日一定是去找人了。”井一慢慢搓了把井四的脑袋。他们俩因为老实沉默,反而是伤最轻的。
当初井二维护小姐太过,井三出卖小姐太快。都被四皇子的人盯上从而加重惩罚。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出小姐更多错处。
井一和井四沉默、老实,一看就是个愣头青。
反倒没有受重伤,只是,齐府医留下的药物,井一和井四自觉让出来给另外两人。
他们俩恢复得也不算快。
“嗯。”井四回应了井一,他知道大哥的意思,莫要担心齐府医,他们会得到讯息。单看下次来看病的是谁就能弄明白。
“唉,梦碎呀梦碎,只盼着能再见小姐一回。”井二破罐子破摔。
“咦,没出息!”轮到井三嘲笑对方了。
“少说些不着调的,没死就操练起来,身子好才有出去的希望。”井一沉声呵斥道。
“大哥,你太天真!”井三动了动胳膊,“主母让人教给我们的,不可能是正经功夫,看小姐学成个什么惫懒模样就懂了。”
井三感觉这些人还是宅斗八卦听少了,继室与原配子女之间怎么可能有真心相待?
“小姐是什么模样?善良、美丽、大方,样样不缺!你别胡说!”井二提高些音量,但很快抽动了伤口,有些鼻子泛酸。
“你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井三嘲讽,“府上谁人不知,小姐只是个看脸的小傻子,否则,你那般重视容貌作甚?”
井三火力全开,将井四也牵扯进来道:“可惜,媚眼抛给瞎子,人家好的皮相不是你这种。”
“你!”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