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映照的不是往日的崇山峻岭,是忙碌的大汗淋漓的人群,和孤寂的空荡荡的山头。
宋听晚麻木且空洞着,即便被陈客一直抱着,但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好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知道如何才能够让嘴巴发出声音。
她一直抬头看着天,从正午时分的耀眼阳光,到傍晚时分的垂暮残阳,又来到了夜色朦胧的皎洁辉月,深夜时刻的点点繁星,直到天边亮起了鱼肚白。
陈客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少女拥入怀中。
她看,他就陪她看。好像就这么抱着,就能分担一些她的痛苦,或者说将痛苦转移到他身上。
三天三夜,就这个姿势一动未动,两人似乎都到了极限。
可是,又不想动,生怕轻轻一动,就撕扯出撕心裂肺的痛。
天下起了雨,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无数滴,频率由慢到快,从小到大,由轻至重,继续漫天瓢泼,荡起白烟,像石子般砸在地面,积水中泛起向外扩散的涟漪。
宋听晚苍白的脸颊,抿着唇,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终是在这一刻,微微侧过头,看向陈客的脸,将头埋在他的胸膛,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大声的哭了出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陈客轻轻的捋顺着她的后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客听到耳边传来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宋听晚搂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陈客将她抱了起来,正欲离开,一个黑裙女子拦住了他。
“把她交给我吧。”
来人正是烟水寒。
陈客犹豫。
“她是古今罕见的空间魔法师,只有我可以帮她走出来,极致的痛苦,只有无尽的修炼,才能忘掉。”
“我不想让她活在仇恨中。”陈客道。
烟水寒叹息一声,两人这么僵持着,沉默片刻,她说道:“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她。”
陈客受了很重的伤,又坐在那里三天三夜,已是精疲力尽,两眼皮随时都会合上,一番挣扎后,在宋听晚的脑门上轻轻一吻,交给了烟水寒,嘱咐道:“她可能受凉了,帮她换套干净的衣服,熬完热汤,醒了把这个桃子给她吃。”
烟水寒笑了笑,道:“风流剑客,名不虚传。”
陈客无力回应她的调侃,疲惫的望了望天星山大概的位置,脚踏浮光离去。
浮光摇摇欲坠,还好距离不远。
天星山比起其他山头,还算不错了。
因为有阵法的维持,相对来说,只是略微惨淡,不至于光秃秃一片,金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道:“小子,大爷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何出此言?”
“老子睡个觉,一天被炸醒三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山崩了,地裂了,你知道我最后时刻想的是什么吗?”
“想你主人。”
“主人不用想,时刻在我心里。我想的是,你他娘的要是死了,老子北云楼的饭菜岂不是泡汤了?”
陈客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直接走上山头,洞府前的石柱坍塌了,阵法也裂开,但好在整体相对完整。
陈客走了进去,来到冰屋内,看到了沈仙子一身彩衣,跪在冰床上,用手扶着桌子,不停地干呕,脸色特别苍白。
“仙子?”陈客慌了神,跑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沈天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捂着小腹,又不想在陈客面前展露出丑态。
“我帮你疗伤。”陈客眼睛都睁不开,但努力让自己提起了精神,坐在她的后面,双手放在她冰凉的背部,金色的气息缓缓流动。
“呕。”
沈天不知为何,捂着嘴,趴在床沿,不停地吐,这让陈客犯了难。
“怎么回事?伤到了五脏六腑?”陈客皱眉问道。
“你...你出去,不用你管。”沈天推搡陈客。
“不行,你需要人照顾。”
“我没事。你起开啊,烦死了。”
陈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能从沈天的口中听到小女儿般的撒娇。
“那你吃个桃子。”陈客拿出一个蟠桃递给她。
沈天嘴里发苦,正好需要东西压一压,直接拿了过来,大口的啃着。
陈客看她的精神状态,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呀。她可是帝者,又有烟水寒帮其疗伤,理论上,应该早就恢复了。
怎么还会如此严重?田不惊的惊雷,威力就那么大?
“不是说只有一个吗?”沈天啃了一半,腮帮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是仙子,跟别人不同。”
沈天瞟了他一眼,陈客知道,她心里一定笑了。
就像冰山上的雪莲花,悄然绽放。
“你怎么样?”
陈客直接躺在了床上,道:“困死了,我需要睡一觉。”
“回你床去睡。”
“喂!”沈天推了推他,陈客无动于衷,几秒后,响起了憨憨的呼噜声。
只见少年张着大嘴,头枕双手,眼眸紧闭。
沈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回想起田不惊的话,他说她对他动情了。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她真的动情了吗?他又是否看出来了?
沈天捂着小腹,胃里好似又翻江倒海,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受伤,这一现象,半月前就开始频频出现。
她起初不在意,慢慢慌了神,结果是三日前,烟水寒替她疗伤的时候发现了端倪,令烟水寒下巴都惊掉了,舌头都打结了,颤颤巍巍的对她说,沈姐姐,你...你有身孕了。
沈天当时受着伤,虽然心里有点这方面的不好预感,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一下子慌了神,脑袋一片空白,晕乎乎的,不知所措。
所以,听说赵无极要带走陈客,她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绝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或许,是自私吧...或许,这个秘密他有权利知道,也有资格和她一起面对。
她不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更不知如何开口。
想的她脑袋又疼了起来,看着呼呼大睡的陈客,忽然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他!要不是他,就没有这些事。
说完,忍不住在陈客的大腿根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陈客皮糙肉厚,根本没有察觉,鼾声更大了。
“你睡的倒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