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他刚花了一笔钱出去,现在要是再买下这本书,他就真的剩不下多少钱了。
正纠结着,祝鹤鸣忽然走过来,抬眸看向墨香斋的老板。
高大沉默的青年,眼神沉静深邃,老板见两人认识,这才打消宰人的心思,呵呵笑着道:“开个玩笑,段公子给个五两即可。”
祝鹤鸣这才轻轻移开视线。
老板暗地里松了口气,怪事,怎么感觉比面对自己远在京城的东家还要紧张。
段临风心思单纯,老板说开玩笑他就真当是开玩笑,开开心心掏出银子付了钱。
大概是原本以为真的要二十两,结果最后才花了五两,剩下没花出去的十五两就跟白捡的似的。
段临风心里高兴,一时豪气干云:“祝兄,云客轩新上了上好的雨前龙井,走,我请你喝。”
“不必了。”
“哎,你别跟我客气,走,我们去尝——”
注意到他戛然而止的话,祝鹤鸣缓缓抬头,顺着他发直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见了正沿着台阶款款走下来的林窈。
美人在骨不在皮,有时气质和动人的姿态就足以令人沉醉,何况林窈同时还拥有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
几乎是她一露面,无论是茶馆里的客人,还是书斋里的学子,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她。
原主出来的次数不少,可是一时之间,却没人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只好奇从哪冒出来的绝世美人,居然会来到他们这小小的费县。
段临风眼眸瞪大,感觉胸腔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砰砰跳个不停。
眼角余光瞥见他的神情,祝鹤鸣淡淡垂眸。
林窈微微挑眉,居然装不认识她。
没关系,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她身姿翩跹,美目一转,就提着裙摆朝祝鹤鸣走去。
“鹤郎。”一声清甜柔软的称呼从红润的菱唇脱口而出,林窈目光锁定一身半旧青衫的男人。
段临风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自己的同窗好友,语气艰涩:“祝兄,你和这位小姐......你们认识?”
祝鹤鸣还未说话,林窈已经再次出口轻唤:“鹤郎,人家等你好久了,你怎么不来找我呀~”
最后那个呀,又轻又嗲,又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娇蛮意味。
祝鹤鸣:“......”
知道他不会开口回应,林窈自然转向一直盯着她的段临风,语笑嫣然:“这位公子好生面熟,我是鹤郎未过门的——”
剩下的话被手腕处灼热的掌心打断。
祝鹤鸣拉着林窈的手臂对着段临风颔首:“我有点事,先失陪。”
说完不等段临风反应,就带着林窈快速走出人们的八卦视线。
小翠本来想跟过去,看到自家小姐回头给她使的眼色,她这才停住了欲追出去的脚步。
难怪小姐给她点了那么多好吃的,原来是早有准备。
巷子里,祝鹤鸣一身冷气,垂眸看着眼前满眼无辜的少女,神情冷峻。
半晌,他才微启薄唇,刚才的气恼似乎如烟消云散,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疏离:“大庭广众,如果你还想要名声,就别说引人误会的话。”
林窈眨眨眼,真情实感地疑惑:“我还有名声吗?”
原主今天跟张家小姐打架,明天对乞讨的人出口伤人,后天又传出苛待下人,动辄打骂。
虽然长得美,但是脑袋空空,别人评价她就是个披着美人皮的蛇蝎心肠,那是整个费县都知道的又蠢又坏的代名词。
就连草包美人的名头都没落上,被她的仇人张家小姐张雨燕戴头上了。
不过以林窈的眼光看,张雨燕草包不假,离美人似乎还有点差距,顶多就是不丑。
加上审美比原主好一点,懂得扬长避短。
只是整日一副单纯小白花,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两人性格南辕北辙,谁也看不上谁,也难怪一见面就掐架。
想到她每每被原主欺负似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林窈计上心来,故意学着她的表情晃了晃手,瘪嘴道:“你弄疼我了。”
祝鹤鸣这才惊觉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臂不放,他猛地收回手。
随着素手抬起,宽大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臂。
而如今,那截嫩藕般的白嫩手臂上,赫然印着几根青色的手印,就像是上好的一幅画卷,滴入了几滴墨汁。
白璧微瑕,莫名刺人眼球。
祝鹤鸣愣住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指腹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细滑的触感,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只用了两分力气。
怎么就这么严重?
林窈今日梳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流苏髻,这种发式飘逸灵动,但是对发量要求很高。
不过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原主一头长发尤其顺滑浓密,随着她轻轻揉着手臂的动作,垂在身前的发丝也微微飘动,丝丝缕缕地轻拂过淡青色的衣襟。
一炷香后,林窈坐在医馆里,须发皆白的大夫正在给她搭脉。
“不足之症,需精心调养,不可动怒,不可贪食贪凉,不可......”
“等一下。”林窈打断大夫的叮嘱,娇声道:“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老大夫看了眼她眉宇之间的灵气,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而对着一旁沉默寡言的祝鹤鸣道:“小娘子身体需要好好调理,你作为——”
他顿了一下,一时觉得两人看相貌年岁都极为般配,像是新婚燕尔,可是刚刚把脉明明还是......
因此他住了口,换了一种说法,殷殷叮嘱道:“你作为兄长,应该好生看着她。”
眼见祝鹤鸣在老大夫的目光下脸色僵硬,林窈忍不住捂嘴轻笑。
不过祝鹤鸣还记得来医馆的初衷,他上前一步淡声道:“麻烦大夫看一下这里怎么治。”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林窈撩起衣袖,林窈看到了,但是她就是不动。
谁干的谁来!
清澈灵动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话。
见她真的一动不动,祝鹤鸣默了默。
片刻后,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只毛笔,在林窈疑惑的目光中,用自己的衣袖仔仔细细将那只毛笔擦了又擦。
确保擦干净后,走到她身前,说一声得罪了,就用那只檀木色的笔尖挑开了她宽大的素色衣袖。
笔尖微凉,男人的眼神更是凉凉的看不见一丝热意。
林窈:“......”
刚才抓着她的时候那么自然流畅,现在又来这死出。
她手臂有毒吗?
长了牙齿会咬他吗?
她撇了撇嘴,另一只手从背后绕过去掐祝鹤鸣,不知道具体掐到了哪里,只感觉身边的男人身体一瞬间绷紧,就连手下的肉都变硬了。
林窈手腕微微一转,指腹用劲,确定对方肯定疼了之后,她才慢悠悠地收回手,得意地挑了挑眉。
至于落在头顶的灼热视线,她轻轻哼了一声。
知道疼了就好,疼了才能有情绪,不然一直冷冰冰的,怎么擦出爱情的火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