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庾家,夫妇两人十分热情。
还是妻子做饭菜,老庾陪我们聊天。
老庾说,按我的指导,他在东郊乡流转了十二亩地,种辣椒和其他果瓜。总结经验,明年再大干。下面的两个门面,到了十月就装修。
我说:“细心总结出经验,只要你的辣椒好卖,就可大面积推广。”
三人就谈如何发展种植业。老庾说,他其实最喜欢的是搞种植,还有种彩色红薯,也在秋季试种。
聊了一阵,饭菜上来,又喝上次那种米酒。
庾家两口子十分热情,吃了点酒,男人就话多。三人就天南海北地谈起来,我才发现老庾其实不简单,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很多。
吃完饭,老庾说:“郝主任,你和我舅子到茶室里坐坐,我们两个人到街上看件衣服。”
我一听,这是马连成事先和他们说好了的,便点点头:“好好好。”
马连成领我进收藏里,里面有很多工艺品一一陈列在高高低低的柜子上。中央摆一茶桌。
马连成伸手,说:“坐。”
我们面对面坐下,他负责煮茶。头水泼掉,二水再泼,三水才煮。
我说:“你也挺熟悉这一套啊。”
他笑道:“以前我在县里当副县长,哪有闲工煮茶,后来到了开发区,开始还比较忙,等周书记来了后,我就只能煮煮茶,自煮自饮了。”
我笑了一下。
他手一伸,示意我喝茶。
我喝了一口,笑道:“这茶叶不错。”
他说:“这就是东郊茶叶啊,东郊多半是那种黄土山,是种茶的好地方,我向周书记提过建议,东郊乡可以漫山遍野种茶,他说,农产品能卖几个钱?
领导不重视,再多的建议也没用。”
我笑笑:“他就只卖地。”
“对,卖地来钱快啊,中间可操作的差价大。所有的事都是他说了算。”
我试探马连成的态度,说:“明明几十万一亩,或者十几万一亩,操作下来就是几万一亩。”
马连成笑道:“世界上最好做的生意就是卖地。”
一来二去,双方等于交了底,马认为周是一丁点儿权利都要抓到手,就是土地有巨大的可操纵价值。
我说:“来了这么几个月,我也发现书记有两大特点。一是社会上的朋友多。二是有很多女粉丝。”
马连成哈哈大笑:
“说到点子上了,这开发区有个不黑不白的人物,叫春把师。把师你懂吧?”
“懂,就是江湖人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土痞恶霸流氓集一身。”
马连成哈哈大笑:“证明你与春把师还没打个交道。那是杜月笙式的人物,杜穿长袍马褂,这个春把师是西装革履,一副文人打扮。手下有一班亡命之徒。他自己从不出面。”
“哦?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没见过?”
马连成想了想,说道:“对,你没见过,是因为他这一段去了江左,他在江左也有地产项目。他主要在江左,开发区的事,他只是遥控。
连刘平均都被他手下人打过?”
“有这样的事?最后怎么处理的?”
“打人的马崽关两年嘛,关进去之后,家中老小有人照顾。这些马崽以进牢房关几年为荣,出来后就更加威风。老百姓谁敢惹他们?”
“周林就倚仗这样的人?”
马连成笑笑。
他怕我不明白,点醒道:
“周书记一身正气,外面挂着扫黑除恶,时不时也抓几个春把师的小马崽。但又能怎么样?不动春把师,开发区永远是把师的天下。
但春把师的名头很响,什么四水优秀企业家,十佳明星企业家,政协委员。”
我懂了,点点头,说道:“周是用两套手段对付人,一套是白的,他玩得炉火纯青,一套是黑的,借人之手,玩得出神入化。”
马连成给我倒了一杯茶,玩笑道:
“所以,我有一次开你的玩笑,说在卫生局多好,有那么多漂亮的女护士。到开发区来干什么。”
我也玩笑式地回应:“开区发也有不少漂亮的女科长啊。”
马连成说:“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的书读得不多。有的读了点书,但读歪了。”
两人边喝边聊,渐渐深入。
我才知道,周林这个人的报复心很强。第一任开发区的书记调走,去政协任副主席之后,周林接任。仅仅是马连成在周林上任之后,提了几点意见。
周林表面上接受,之后就对他各种打压。
其中最无情的一次,马连成有机会提拔到审计局当局长。周林竟然组织一些人告黑状,让马连成的正处级泡了汤。
马连成最后说:“周就是个心境狭隘的宵小之辈。”
话谈到这里,等于马连成公开了自己的态度,与我合作,一起推翻周林。
我感叹道:“连成兄,我们共事不久,但我感觉你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周这个人胡作非为,我们也不能惯着他啊。”
马连成说:“对,他现在正在一步一步地削弱你的威信。这是他惯用的手段。最后就是,你臣服于他,他让你动弹不得。你稍有反抗,他就会找到你薄弱的地方开始进攻。
比如,你新招进的这个小樊。没进来,他就会借口办公室少个写材料的,马上塞进一个人。
如果进来了,他就会在第一时间把小樊喊进办公室,恩威并重地说一顿。让小樊这种只会写文章的人对他感激零涕。”
“你提醒得对。他可以说,我可以要你,也可以不要你。郝主任推荐你文章写得好,我也是个爱才的人,所以要郝主任去找领导说情。”
“对,他就是会用这一套。等小樊写过几篇文章,确实写得不错。他就会在大会上表扬小樊,小樊这种愣头青呢,会高兴得睡不着。
周再用手中的权力利诱一下,小樊就会叛变。”
“你怎么知道他会叛变?”
马连成说:“文人有骨气的人很少。他没有别的特长,就是手中有枝笔。你的文章写得好,会挑剔他,指导他。周不会写文章,就鼓励他。
两相对比,他觉得周反而关心他,欣赏他。我不会写文章,但我以前就是用这种方法鼓励文人,结果十有九个文人说我好。”
我警惕起来,觉得他说得很对,便问:“我记得你在县里是管文教的副县长。”
“对。那县里的文化人都尊重我,他们说马县长才是一个懂文化的好领导。 我懂什么文化?我只懂一条,天下文人听不得差话,你说他是世界第一,他表面上谦虚几句,内心说马县长真是慧眼识珠。”
我听了,哈哈大笑,说厉害,你真厉害。
马连成说:“郝主任,我年龄比你大,经历的事比你多。你有水平,有文化,但是你对人性的认识还有所缺欠。周在暗中收集你的材料。”
“是吗?”
“你与李旭日走得近,李旭日开歌舞厅,他认为你入了股。”
“你是听说的,还是?”
“不要听说,过段时间,他就会开大会指桑骂槐。而且,他一定要找你,等叶总,邵总来了之后,除了市里安排活动之外,他一定会要你安排一场舞会。
那么,他会指名到【夜未央】去,那时,你以为他会照顾你的情绪,其实,就是为了下次在大会上指桑骂槐作准备。”
“你演示一下。”
马连成说:“开发区有一个最好的歌厅,叶总,邵总这次来了,我想简单一点,怕商人们说我们铺张浪费,但郝主任说了几次。我们最后还是去了。这个歌厅很不错嘛。”
我说:“他够阴毒的。”
马连成说:“我先不会答应你,显示自己廉洁,最后会主动提出来去那个地方,你很感动,觉得他还是很顾你的面子,最后,他阴阳怪气地表扬你一顿,让大家都怀疑你歌厅是你办的。”
我点点头,坚定地说:
“第一,就算他提出来,我也要反对,说叶总不去,第二,他就没有弱点?坚硬的盔甲总有薄弱的地方。他不是玩女人吗?”
马连成恨恨地说:“也只有从这方面下手了。”
于是,两人秘商了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