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不知道为什么，当意识再次回归脑海中时，龙飞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从水中爬出来了一样，身体变得又重又难受，根本不听使唤。
这种湿漉漉又黏腻的感觉就像是一层膜一样，把他整个人都包覆住，让他就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就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就像是结了痂、被什么东西粘住一样。
当他努力地睁开双眼时，看到血色天空的那一刹那，龙飞才意识到，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血。
近乎将他包裹的，他自己的血。
远处。
年漠静静地看着龙飞再次挣扎着爬起身来，饶是他，此刻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惊异之色。
这家伙……
年漠从没有轻敌的习惯，因此，即便他从一开始便对这个沉默又果敢的少年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却在战斗时，并没有手下留情。
即便，他的身体等级只有四级，年漠也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能在自己手中撑过一招。
对于一共也才只有七级的身体等级来说，两级的差距，已经足够仅凭暴力就摧毁对方，而无需思考任何技巧。
身为大卡修，即便身体只是自己战斗体系中最薄弱的一环，也不是任何一个卡徒可以撄其锋芒的。
可是他错了。
在第一击、年漠出手的极短时间内，或许还要在那之前，龙飞便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他的腰腹部，硬生生地承住了年漠的一记冲拳。
在战斗技巧与甚至可以说在这个年龄来说堪称恐怖的战斗意识的加持下，龙飞居然奇迹般地承受住了年漠的一拳——一名大卡修的一拳。
甚至在这之后，龙飞的战斗意识不但没有被年漠彻底打散，他反而再次战了起来。
近乎无惧地再次向他眼中的敌人发起冲锋。
没有退缩，也没有驻足。
直到他第二次血染长空，趴在远处的荒原上，许久都没有再动弹，就连呼吸声都几乎微不可闻，就像是死过去一样。
直到许久之后，龙飞的指头才终于动弹了几下，而后奇迹般的，他的呼吸声终于一点点变大起来，却像是已经四处漏风，连咳嗽声都断断续续的。
“咳……咳嗯。”
“你的剑，很锋利。”
静静地看着龙飞许久后，年漠终于开口，同时眼神中，那股子欣赏已经被一层淡淡的杀意覆盖。
年漠继续说，“作为一名卡徒，你很不错。”
龙飞的胸腔像是破了一样，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地上挣扎了几息后，居然再次撑起手上一直紧握着的黑色短剑，一点点爬起。
那带血的眼睛，就像是一匹孤狼一样，似乎还泛着冷光，直直地看向年漠。
“咳，咳咳咳。”
在年漠微微皱紧的眸光中，龙飞居然真的奇迹般地再次站立起来，不管身体再如何摇摇欲坠，他终究还是站住了，迎立在最后的暮色中。
勉强睁开被血粘连住的双眼，看向他的对手。
“呵，呵。”面对这种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强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龙飞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忽然滴落一滴眼泪。
奶奶、姐姐、石昕、白心儿……我想回家了。
我好累，我要回家了。
齐宁，我要回家了。
“哎。”
一声叹息中仿佛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迎着龙飞倔强的目光，年漠终于向前一步，跨出了他在这场战斗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年漠直直地走向龙飞，同时身上一层淡淡的白色火焰开始燃烧，眉毛似乎像是燃烧起来一般。
随着他左手展开，仿佛变魔术一般，下一刻，一张银白的卡牌忽然出现在他手中。而后，随着一层他身上一阵源能的涌动，一副白色的战甲忽然自他体表一片片浮现出来。
“可惜了。
“可惜了。”
面对不知为何，居然在最后一刻留下眼泪的少年，一时间，年漠的思绪竟然被拉回了很久之前。
那是一段，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回想的时光。
那时，那个倔强的女孩似乎也是这样哭的。
“年哥哥，你们不要丢下我！”
在出征前的最后一刻，女孩依旧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哭得泣不成声，“年哥哥，雪姐姐，你们去跟妈妈说、说一下嘛，我不要一个人留下！”
“好啦，羽池。”在年漠身旁，正在抚摸着脚下宠兽头颅的天思雪无奈道，“团长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决定的事情，我们怎么能变呢。”
“那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龙羽池又哇哇哭起来，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一点没有不久前率队风光走出秘境时的威风样子。
“不管你们要去哪，为什么这次要留下我一个人呢？
“不是说好了，我在秘境中拿了第一名，就有资格成为团里的一个队长了吗？既然是队长，那这次有任务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哇啊！”
龙羽池哭得更大声了。
“哎。”年漠扯了扯他战马的缰绳，无奈地摸了摸身旁只到自己腿部身高的雪羽脑袋，看向天思雪。
那眼神分明是，我是劝不动了，你来吧。
天思雪没好气地白了年漠一眼，只好微微地弯下腰，笑着抚摸起龙羽池的小脑袋来，“羽池乖啦，只是去支援铁血团而已，又不是很危险的任务，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羽池乖，姐姐回来的时候，也给你带一只可爱的小宠兽怎么样？”
龙羽池还是哭唧唧道，“可、嗝，可我已经是卡修了，我不是弱者，我也能帮上你们忙了。”
“呵。”却是年漠被龙羽池那一声嗝声逗笑了。
见两个女生忽然同时杀气腾腾地转头看向自己，年漠有些尴尬地“嗯、嗯”了两声后，识趣地把头转向一边。
那晚的事情其实年漠还记着的已经不多了，毕竟十几年过去了。
可是。
“这是陷阱，年漠，跑，快跑，快去救团长！”这是天思雪在战场上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却怎么也忘不掉。
鲜血摇曳落漫天的飞雪。
他想救她，于是用尽全力最后吼出自己的不甘和愤怒，通红着眼、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那骑着白狼的男人杀去。
却终究因为伤势过重而倒在了那男人身前、重重叠叠的身影阻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