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闻祁上次来信的内容,庄诗涵脸色越发惨白,高举起手中的金簪便要去划丫鬟的脸。
嘴里怒骂道:“阴魂不散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给我住手!”庄元忠被庄伯扶着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怒不可遏的呵斥,就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瞬间浇了庄诗涵一个透心凉。
她赶忙将金簪往身后藏,嗫嚅道:“爹……爹爹。”
庄元忠冷沉着脸道:“郡主言重了,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当不起郡主的这一声爹。”
庄诗涵满眼慌乱,着急想要解释。
丫鬟却更快一步跑到庄元忠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如雨下道:“求老公爷救命啊,郡主要杀了奴婢!”
庄诗涵怒骂道:“你这个贱婢,再敢胡说八道,本郡主撕烂你的嘴!”
她冲上前,伸手要去扯那个丫鬟,手臂却突然狠狠一痛。
是庄元忠用拐杖打了她。
以往身子骨硬朗,一顿要吃三碗饭的人,竟不知何时虚弱到走路需要拄拐,起身也需要人搀扶。
这半个月以来,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庄诗涵也不曾见过庄元忠这张脸。
更不知晓,他竟在短短半个月内老了十余岁。
鬓角白发丛生不说,脸上也添了数道皱纹,真成了她平日里调侃所喊的老头。
眉宇间,也再寻不见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模样。
庄诗涵嘴唇微微颤动,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
感受着疼到麻木的手臂,她哭着问:“老头,你当真不管我了?”
庄元忠面无表情道:“郡主是聪明人,老夫以为,你应该明白你如今是在国公府做客。
即使客人,便该遵循为客之道。”
“客?”庄诗涵伸手去抹眼泪,却越擦越多,满眼嘲讽道:“不愧是跟着陛下打天下,以一己之力平了西南之乱的靖国公,狠起来果真有魄力。
疼了这么多年,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的亲女儿,说不要便不要了。
靖国公,你好狠的心!”
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庄元忠眉头微拧,却只是冷漠道:“老夫对郡主已经仁至义尽,望你好自为之。”
庄诗涵盯着他笑,那双与靖国公夫人有着几分相似的眼底,盛满了泪珠。
她病故之时,便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叮嘱他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可如今,他失言了。
无妨,待他百年之后到了地底下,自然会去向亲自向夫人赔罪。
至于庄诗涵……
他们父女缘分已尽,多言无益。
对上庄诗涵那双泪眼,庄元忠冷声问:“外间这两日传的沸沸扬扬之事,郡主可有听闻?”
庄诗涵眸光微闪,否认道:“我这几日没怎么出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眼看出她在撒谎,庄元忠不由沉了脸,冷声提醒道:“外头的传言真也好,假也罢,老夫只希望郡主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身份?”庄诗涵不由冷笑,“你都不认我是国公府的人了,我还能有什么身份?”
庄元忠道:“待你与林将军成婚之日,陛下会为你赐一座府邸作郡主府。
往后,郡主的言行便与国公府再无干系。”
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庄诗涵气得浑身发抖,“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她咬了咬牙,怒道:“我不是什么死皮赖脸的人,你既然说的这么绝,那咱们往后便桥归桥路归路。
你放心,我庄诗涵他日便是沦落到上街讨饭,都不会讨到你靖国公府门上来。”
庄元忠眸色微沉,冷声道:“郡主误会了。”
误会?
就在庄诗涵以为他是后悔,想要出言挽留时,就听他道:“老夫今日过来,是想奉劝郡主离那梁国太子远一些。”
“劝?”庄诗涵问:“国公爷是以什么身份来劝本郡主?”
见她摆明了听不进去劝,庄元忠也没多费口舌,只留下一句“郡主好自为之”,便让庄伯扶着他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庄诗涵不服道:“我做什么了,用你一遍遍提醒我好自为之?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我要真有你说的这么不堪,那也是你的错!”
庄元忠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丫鬟赶紧起身跟上,走到拱门时,转头冲着庄诗涵福了福身道:“往后,奴婢就不在郡主跟前伺候了。”
她说完转身就跑,像是生怕被什么东西追上一般。
庄诗涵呆站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好似做梦一般。
从前将他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老头,同她划清了关系,一口一个郡主的称呼他。
从前对她尊敬有加,将她当做亲孙女儿疼,每月都要用自己的例银买吃的和小玩意哄她的庄伯,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即便碰巧见了面,也只当做从未看见。
就连这些个,平日里低着头,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的小丫鬟,现在也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如今还是郡主呢,他们就敢翻脸不认人,若是宣德帝要追究她抢功一事褫夺了她的封号,他们还不得立即将她赶出家门?
好,好个靖国公府。
好一个靖国公!
庄诗涵紧攥着手中金簪,手心何时渗出血迹,都全然不知。
直到柏青提着食盒出现在她面前,方才发现她的手受了伤。
看着掌心那抹殷红,庄诗涵咬了咬牙,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庄元忠等人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向来,只有她舍弃别人,让别人追在她屁股后面哭求她原谅的份。
他们敢这般对她,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柏青伸手拿过庄诗涵手中的金簪,用帕子仔仔细细擦拭着她掌心的血迹。
动作温柔,又虔诚。
看着他顺从的模样,庄诗涵心头的怒火消了大半,轻声道:“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柏青恭敬道:“只要郡主需要,柏青一直都在。”
庄诗涵脸上总算多了笑容,道:“以后蜀庄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你管了。”
“郡主,那姜管事?”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看着处置吧。”
想到蜀庄如今重新装潢需要一大笔银子,其他几个铺子上面的现银又不多,庄诗涵顿时更心烦了。
她不耐烦抽回手,冷着脸道:“不用擦了,一点小伤,再晚一会儿都要愈合了。”
柏青斟酌道:“郡主心烦,可是因为蜀庄要重新装潢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