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宝儿，听皇祖母话，这几日不许出去晒了，瞧瞧，你这小脸蛋儿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太后拧拧小人儿的鼻尖儿，嗔怪道，“这几日就跟着皇祖母，在书房里消消停停的练练字。”
端着点心盘子，站在门口的萧芸棠手一顿，脸上露出些难过的神色来。
这是皇祖母不知道第几次将萧芸熙认成是小时候的她了。
苏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安慰道，“华神医新调整了一副药方，太后娘娘喝下去，这几日精神头儿还是不错的。”
萧芸棠点点头，“那就好。”
调整好表情，推开门，她扬起灿烂的笑脸，“皇祖母，瞧瞧棠儿给你送什么来了？”
苦着脸的萧芸熙见她进来，才吐吐舌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太后抬头看她，眨眨眼，神情好似恍惚了一瞬。
“是棠儿啊，今日，不用去太学了嘛？”
萧芸棠笑容不变，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她走过去扶住太后。
“太学里休假了，棠儿这段时日都在宫里陪皇祖母好不好？”
“好。”
太后闻言很开心的拍拍她的手。
萧芸棠扶她坐下，“那皇祖母可要乖些，这两日胃口不好，是不是用的膳食有些少？”
太后垂下眼睑，假装不去看她又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地拿眼睛去瞪一旁的苏嬷嬷。
萧芸棠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人老了性格便多少会有些返璞归真。
自秋日开始，太后的精神头儿便有些不好，精心调养了一阵，才勉强好了一些。
不等众人松口气，就开始发现，太后的记忆似乎开始错乱，不记得现下的时间流逝，常常会突然陷入某段回忆里，甚至，还会认错身边的人。
不说萧芸棠感到无法接受，便是崇庆帝，在亲眼看到，太后搂着萧景曜唤他的名字时，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华神医说这是人老了“髓海渐空”引起的“归离之症”，无药可医。
萧芸棠自己心里明白，太后这是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她会一点、一点的开始遗忘身边的人，身边发生过的事情。
这种遗忘是不可逆的，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离别，慢慢地将人与人之间的记忆抽离。
她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让太后在清醒时看出她的难过。
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太后，顺着她，尽量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病情。
忍着心中的酸楚，萧芸棠拿着筷子夹起一块山楂糕哄她。
“皇祖母瞧瞧，这是什么？”
“山楂糕！”太后眼前一亮。
她现在用的药里有人参，山楂会损人参的药性，减少补益效果，萧芸棠原本是不肯给她吃山楂的。
“嗯，是皇祖母最喜欢的，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呐，用了山楂糕，皇祖母待会儿就要好好用膳，多吃些东西好不好？”
“好。”
太后满口答应，笑眯眯地拽着她在身边坐下来，“乖宝也一起吃。”
“嗯。”
萧芸棠将脑袋轻轻地靠在太后的肩膀上，太后便自然而然地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嘴里还碎碎念着。
“乖宝最爱吃核桃酥，云起喜欢牛乳甜糕，两个人一人抱着一盘，吃的香喷喷的，哀家看着心里头好高兴。”
太后笑眯眯地轻抚着萧芸棠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温柔的回忆。
萧芸棠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面对生命的老去，她无力改变，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时光能走得慢些，再慢些，让她再多些时间陪着太后。
萧芸熙见他们聊的开心，便蹑手蹑脚地蹭下了椅子，打算偷偷溜走，还不等她溜到门边，房门被“咣”的一声从外面推开。
“曾祖母，救我哇！”
萧景曜大呼小叫地就要往太后身上扑。
萧芸棠一把将人揪住，黑了脸，“冒冒失失的做什么，惊到你曾祖母怎么办？”
太后迷茫了一瞬，视线落在萧景曜的脸上，又清明了一些，“景曜？”
萧景曜疯狂点头，“曾祖母救命，皇爷爷要揍我！”
萧芸棠见太后没被吓到，才放开了他，“好好的，你皇爷爷为什么要揍你？”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崇庆帝最宠萧景曜这个孙子了，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萧景曜长到快五岁大，是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生活在宫里的。
连萧景曜的亲爹安王，想动他一下都是不行的。
这是惹了什么大事儿，竟能让崇庆帝下定决心，忍不住亲自动手教训他了？
“唉！”
萧景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萧芸棠手有些痒，但看着太后被他逗得笑开的样子，又忍下了。
“好好说。”
萧景曜一摊手，“还不都是孔子的错！”
“孔子？”萧芸棠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萧芸熙凑过来，一副八卦的样子，“说说，孔子怎么招你了？”
“都怪他，没事儿就曰，曰好多好多，我怎么背都背不完，刚刚皇爷爷又考我了，问我孔子都曰了什么，我背不出来，就想让皇爷爷下旨，让孔子闭嘴，少曰些。”
“结果皇爷爷就生气了，骂我是混蛋，要揍我！”
萧景曜一脸的委屈，眼睛瞪得圆圆的。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他的圣旨最大，所有人都要听的！如今还要听那个孔子曰的......”
萧景曜伸出手，“他打我手心了。”
萧芸熙盯着小胖手看了看，撇撇嘴，“打的真轻，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好吧？”
“都肿了！”
萧景曜跺脚脚，把自己的胖爪爪抬高了些，让萧芸熙看清楚。
萧芸熙“啪”地一掌拍过去，“哪里有肿，你这分明就是胖的！”
“哼！小姑姑，你无情，你无理取闹，我不跟你说！”
萧芸熙扬起巴掌要揍他，“萧景曜你这个笨蛋！不会用词，就闭嘴！”
“好了好了，别打架，乖宝儿，要跟云起哥哥好好的。”太后赶忙拉架。
萧芸熙眨眨眼，放下巴掌。
唉，皇祖母又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