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震得案几都在晃,我伸出去的手被烫得缩回来,指腹立刻浮起红痕。
温尘的剑气刚要裹住那团金光,我忙拽他衣袖:\"别拦。\"他转头看我时,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爬开——自昨夜我识海异动后,他就没合过眼。
\"你掌心在渗血。\"他声音发哑,拇指轻轻蹭过我受伤的指腹,却不敢用力,\"阿瑶,这光里的波动像要把整座诛邪峰掀翻。\"
我望着悬在窗前的剑鞘,金光里隐约能看见那些符文在流动,像活了的金蛇。
昨夜玉碑裂缝漏出的光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原来不是我看错了,那缕光的颜色,和此刻剑鞘的金光,真的一模一样。
\"它在叫我。\"我舔了舔发涩的唇,喉咙里的甜腥突然涌上来,\"就像......就像我识海里的玉碑在叫它,或者它在叫玉碑。\"
温尘的喉结动了动,握我手腕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只是将自己的外袍裹在我手上:\"用这个垫着。\"他的指尖还沾着霜意,大概是怕我再被烫到。
剑鞘飘出窗户的瞬间,整座诛邪峰都炸了。
\"快看!峰顶的金光!\"
\"是萧仙子的剑鞘!难道是传说中的......\"
\"嘘——没看见温仙尊也在么?\"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我隔着温尘的外袍抓住剑鞘,这次的烫意透过布料传来,却不似刚才灼人,倒像在确认什么。
温尘的手掌覆在我后颈,灵力缓缓渡进来,替我压下翻涌的灵元:\"跟着它走。\"
我们穿过回廊时,紫菱举着药瓶从拐角跑过来,发簪上的紫水晶撞得叮当响:\"萧仙子!
我听弟子说您这......\"她一眼看见我掌心的外袍,话头突然卡住,目光扫过温尘紧绷的下颌线,又迅速垂下,\"需要我叫青风长老来么?\"
\"不必。\"温尘替我答了,他的袖子被风掀起,露出一截泛青的手腕——定是昨夜为我护法时耗了太多灵力。
我攥紧他的手,能摸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剑千年磨出来的,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湿。
金光引着我们往山后去,越走林越深,最后停在一面爬满藤蔓的山壁前。
剑鞘\"嗡\"地轻鸣,藤蔓突然簌簌分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阿瑶。\"温尘挡在我身前,袖中剑发出清响,\"我先——\"
\"不用。\"我按住他的背,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如弦,\"它不会害我。\"
洞内比外头暗,可剑鞘的光足够照亮前路。
石壁上的符文随着我们的脚步亮起,青蓝色的荧光像星星落在石头里。
空气里有股松脂混着铁锈的味道,我想起凡界时去药铺抓药,老掌柜说这是千年寒铁才有的气息。
\"这里......\"我的话音被回声扯碎,突然听见竹杖点地的轻响。
空灵仙人从洞深处转出来,竹杖上的竹叶沾着露水,在金光里泛着青玉似的光:\"老仆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剑鞘,又落在我眉心——那里正发烫,像是玉碑在识海里跳动,\"萧仙子可觉这符文眼熟?\"
我下意识摸向眉心,温尘立刻抓住我的手:\"你识海在震。\"他的灵力如暖泉般涌进来,我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
\"这是封印阵的引。\"空灵仙人用竹杖敲了敲洞壁,符文突然连成一片,在头顶画出个旋转的光轮,\"剑鞘找的不是旁的,是它该归位的地方。\"
我望着光轮里流转的符文,突然想起昨夜玉碑裂缝里漏出的光——原来那不是光,是玉碑在回应剑鞘的召唤。
温尘的手始终没松开,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让我莫名安心。
\"这里似乎是......\"空灵仙人的竹杖停在一面刻满星图的石壁前,他的白眉动了动,\"老仆需要再确认些东西。\"
剑鞘突然从我手里挣开,\"叮\"地嵌进石壁的凹槽里。
金光如瀑倾泻,我被温尘护在怀里,却仍能看见石壁上的星图正在重组,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拼一幅古画。
喉咙里的甜腥又涌上来,我靠在温尘肩头,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可这次不是害怕,是期待——就像我们等了太久的答案,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石壁上的星图终于停止流转时,我正攥着温尘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空灵仙人的竹杖点在星图边缘,竹叶上的露水\"啪嗒\"坠地,在青石板上溅出细小的水痕:\"这里......确实是神器的真正封印之地。\"他白眉微挑,目光扫过剑鞘嵌入的凹槽,\"三百年前老仆奉师命看守此处,原以为要守到化灰,到底是等到了契机。\"
我的识海又开始震,像有人拿细针一下下挑着玉碑的裂缝。
温尘的手掌覆上我后颈,灵力如温泉漫进经脉,替我稳住翻涌的气血:\"阿瑶,你脸色太难看。\"他声音里裹着霜,却在触到我额头冷汗时软下来,\"若觉得撑不住,我们便退出去。\"
\"不退。\"我舔了舔发苦的唇,盯着石壁上流转的星芒,\"玉碑在发烫,它要我看。\"昨夜玉碑裂缝里漏出的金光突然在眼前闪了闪——原来那不是幻觉,是它在感应剑鞘的位置,是它在引我来这里。
我望着剑鞘上流动的符文,喉间的甜腥压了又压:\"温尘,你记不记得在无妄海时,那艘沉船上的古卷?\"
\"记得。\"他拇指轻轻摩挲我腕间的红绳——那是我用他衣角撕的,\"古卷上说,神器认主需过三重劫:心劫、身劫、命劫。\"他袖中剑突然嗡鸣,剑鸣里裹着冰碴子似的杀意,\"可现在......\"
\"现在该来的,终究来了。\"空灵仙人的竹杖突然指向洞顶,那里不知何时凝了团黑雾,\"老仆闻着这股子腐味,倒像极了当年血魔宗余孽的阴煞之气。\"
话音未落,洞道深处传来靴底擦过青石板的声响。
\"阴煞之气?\"一道沙哑的男声混着冷笑撞进耳膜,\"空老倒是好记性,当年我被你打断三条肋骨时,确实用了阴煞诀。\"
我顺着声源抬头,看见个穿墨色大氅的男人立在转角处。
他发间缠着墨羽,眼尾点着朱砂,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此刻正咧着嘴笑,露出染了黑渍的牙齿:\"萧仙子,温仙尊,别来无恙啊?\"
温尘的脊背瞬间绷成弦,他将我往身后带了半步,袖中剑\"铮\"地出鞘三寸:\"墨羽。\"他咬着这两个字,像在嚼碎淬毒的冰,\"你不是死在血魔窟的万骨阵里了么?\"
\"死?\"墨羽抬手拨了拨发间的墨羽,指甲盖泛着青黑,\"温仙尊可知,血魔宗的'九命蛊'最喜吃仙门修士的灵元?\"他目光扫过我掌心的剑鞘,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原来如此......你们是想唤醒那东西。\"
我的识海突然剧痛,玉碑的裂缝里渗出一线金光,烫得我眉心发肿。
剑鞘在石壁凹槽里震颤,金光照得墨羽的大氅泛起血色:\"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神器的全部力量?
太天真了!\"他抬手掐了个诀,洞顶的黑雾\"唰\"地落下来,裹着腐臭的风扑向我面门,\"当年血魔老祖都没参透的秘密,你个刚筑基的小丫头片子也配?\"
温尘的剑抢先迎上去,冰蓝色的剑气撕开黑雾,在墨羽胸口划出半寸深的血口。
可那伤口刚渗出血珠,就被黑雾裹住,转眼愈合如初。
他舔了舔唇上的血珠,笑得更凶:\"温仙尊,你护着她做什么?
等神器认主时,她的魂魄会被绞成碎片,你难道想看着......\"
\"住口!\"我打断他的话,掌心的剑鞘突然发烫,烫得我指尖发麻。
玉碑在识海里剧烈震动,我听见它发出蜂鸣般的轻响,像在回应我翻涌的情绪。
喉咙里的甜腥终于压不住,我偏头咳了两声,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金芒。
温尘的剑势更急了,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将灵力渡进我经脉:\"阿瑶,咬我。\"他把虎口送到我唇边,\"疼了就咬,别憋着。\"
墨羽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现时已挡在石壁前,大氅上的墨羽无风自动:\"萧瑶,你可知这神器为何认你?\"他歪着头,刀疤随着表情扭曲,\"因为你识海里的玉碑,是当年血魔老祖用百万生魂祭出来的!\"
我浑身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玉碑的画面突然在识海里炸开——那些我以为是幻觉的血雾、哭嚎、断肢,原来都是它的记忆。
我踉跄一步,撞进温尘怀里。
他的心跳震得我耳膜发疼,可他的声音却稳得像山:\"阿瑶,你是谁,我比谁都清楚。\"他低头吻了吻我发顶,\"你是萧瑶,是从凡界一步步爬到这里的萧瑶,是我爱的萧瑶。\"
剑鞘的金光突然暴涨,将墨羽的黑雾逼退三尺。
我望着石壁上的星图,突然想起昨夜玉碑裂缝里漏出的那缕光——原来不是光,是它在哭。
它哭了三百年,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能替它擦眼泪的人。
\"无论你如何阻挠。\"我抬起头,盯着墨羽染黑的牙齿,\"我都不会放弃。\"
剑鞘发出清越的长鸣,石壁上的星图开始第二次重组。
墨羽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后退半步,大氅下的手攥得发白。
温尘的剑仍指着他咽喉,可我知道,此刻真正让他忌惮的,不是我们的剑,而是——
石壁深处传来的,那声绵长的、终于被唤醒的,神器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