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百官携家眷进宫参加赏花宴,白玉珠溺毙南湖,由此引发一系列事件,首当其冲的是栩安被怀疑。也就是那夜,我派人出去探查白家与何人结怨,谁知却从千金楼得知一则秘闻——白玉珠之所以在府中修养两年并非得了怪病,而是怀了他人的孩子。”
谢从吟垂头不语。
谢隼续道:“栩安曾说过,那日他与白玉珠去了毓芳宫附近,毓芳宫再往西则是钟庆宫,无论是我所在的毓芳宫还是钟庆宫皆是皇子住所。
故此,白玉珠之死聚焦在了皇子身上,白大学士更是指出白玉珠从六年前的群英会回府后不久被诊有孕,也由此断定是我或三哥。
可他不知道的是,赏花宴那日,白玉珠不一定是去见某位皇子。
我查过记录,六年前的雪湖群英会你也参加,还与女扮男装的白玉珠斗诗引得满堂喝彩。
此外,每年赏花宴前一个时辰你都会去钟庆宫请安,白玉珠自被诊有孕后被白大学士关在府中不得私自外出,所以好不容易的赏花宴她必然珍惜,借着机会去找你。”
谢从吟当即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她不该来找我的。”
谢隼问∶“这就是她死的原因?”
谢从吟:“你以为是我做的?我怎会对她下毒手?那夜我本与她约定赏花宴结束再见一面,可当我在宫门外等时,却等来她溺亡的噩耗,还有高鹤带人去毓芳宫抓路栩安的消息。玉珠对我说过,她是以与路栩安为躲雨而迷路为幌子来的钟庆宫,而这竟成她死的原因。”
谢隼∶“此话怎讲?”
“我不怀疑路栩安,倒是觉得第一时间去抓人的高鹤可疑。花云卿在得知消息后也这么认为,于是跟着高鹤这条线索找到了千金楼。就是在千金楼,她亲耳听见谢湛承认是他杀了玉珠,又听高鹤说了一个极其荒诞的理由——”
谢从吟抬起头来,四目交接间一字一字地道∶
“谢湛命人将玉珠推进南湖只为试探路栩安是不是真傻。”
谢从吟突然笑了,五官却是麻木地丝毫未动∶“六叔,这是不是很可笑,就因为玉珠她想着见我一面而利用了路栩安,巧被谢湛看见,她便死了。”
谢隼动容地闭了闭眼∶“你明知那信是谢湛所寄,却故意说是李承宗所为,就是为了将矛头同时指向谢湛和……你父王。”
“父王?”谢从吟摇了摇头:“他嫌白仓墨出身卑微,白家上下无一人可以为他登上皇位助力,甚至在得知玉珠怀了我的孩子时命人下毒,怀胎差点一尸两命!我怎可让他如意?”
门外响起脚步声,又有暗卫前来回报消息,谢隼道隔着窗户道∶“无妨,讲。”
暗卫汇报的是山下的情况∶叛军即使被围至山坳都没一人投降,还伺机反扑,死伤惨烈。
谢隼聆听片刻,目光落向谢从吟紧紧攥住的拳头上。
待暗卫退下,谢隼问他∶“从吟,你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谢从吟拧着眉∶“自然是为了玉珠……为玉珠和我的孩子报仇!”
谢隼语气依旧平淡∶“真的么?”
谢从吟似被问住一般,动了动唇,一句“真的”却始终没说出来。
他问自己为了什么?
为了复仇替玉珠出一口气,还是这复仇早已变了味——无论是为了转移视线主动围着姚衍之那个断袖转,还是与他来往的袁密都一直以为他的一切部署是为了皇位。
复仇分明有其他路可走,他却选了这一条。
谢隼看着他垂下眉眼∶“若是为了白玉珠,你的目的达到,若是为了皇位,那你已经输了。”
谢从吟眼睫颤了颤∶“输……”
“我知道山下的叛军誓死不降,皆因没有收到你的命令。可是,他们都是大周的子民,大周的兵马,这份作战的骁勇应当用在保家卫国,留与敌人拼杀,而不是在山下自相残杀。况且今日死的人够多了,不要让麓山再添新的亡魂。”
最后一句话话音明显便厉了些,不似劝说,更似警告。
谢从吟了解谢隼,平日里是温和好说话,关键时刻却是果断决绝,说一不二。
而此刻将他留在这里与他说这么多话,无非是在给他机会。
事实上,自意春馆那日露出马脚他就输了,若是他再不下达命令,那些叛军只能被悉数歼灭一个不留,而他——
谢从吟低下头∶“我知道了。”
谢隼再次望了眼谢从吟攥紧的五指,起身往门外走。
“六叔。”谢从吟叫住了他∶“你方才提到的两次刺杀,我也是在你重伤送回宫那日才知,我并非不想承认罪责,花云卿所为亦是我所为。只是六叔,从吟从来都对你有敬意。”
谢隼没再回应,转身推开房门,对外吩咐道:“看好二公子,待今日的一切终了,再秉承圣上处理。”
出了门,步下石阶,远处有脚步声响,谢隼侧目看向殿门那头。
姚衍之匆忙奔来,对上他的视线,就连称呼都忘了,直接道∶“路栩安在哪儿?”
这时,又有暗卫闪至他身边,跪地禀告∶“六殿下,东边偏殿发现细微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