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距离巨大的恐惧只有一步之遥,余元宝却突然没有了紧张。
“强迫回答我问题的感觉不好受吧?”
虽然不知道系统怎么判定的,但这白骨现在代替了李根的角色,要为他指引方向。
白骨没有回应,只是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加阴冷了一些。
“别着急啊,我还没问完呢。”
余元宝眼神一凝。
“这位置在近半年有变化吗?”
“……没有。”
“这粮仓的占地面积有多大?”
“……不知。”
“其中多少兵卒?”
“……不知。”
“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跟我说一遍粮仓的位置,要仔细一点。”
“……向东南方走十二里,绕过树林,向西转向,路过一处浅滩,在二百米外,一处平坦的高地周围。”
“听不清,没有精神!再大点声!”
“……”
没有回答,因为二人已经离开了镇子。
李惜阙开路,镇门根本无人敢拦,两匹军马转瞬之间已经离开了安澜镇。
余元宝看向身后的马背,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呼……”
他忍不住松了口气,刚想要笑笑,却远远看到,那半具白骨,正挂在镇子大门的门梁上。
几个不知所措的士兵在那里徘徊,对那晃荡着的肋骨视若无睹。
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余元宝依然很清晰的感觉到
那黑洞洞的眼睛依然看着他,好像要确认他的方向。
瀑布一般的灰烬从它的口中流淌而出,尽管非常躁动,却始终没有越过镇门一步。
余元宝喉头颤动,终究是笑不出来了。
“还不能停下吗?”
李惜阙回头问道。
“继续走,走到再也看不到这鬼镇子的地方!”
余元宝只觉得心脏跳个不停,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打的湿透了。
“白煞神吗…太哈人了!”
二人骑着马继续狂奔。
直到小镇变成了远处的小点,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余元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惜阙取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姣好的面容,并冲他挑了挑眉毛。
有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看来着实是热的不轻。
“所以你还是不准备解释吗?”
“你刚才看起来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大鱼。”
余元宝回以苦笑。
“我没有办法解释,但是我唯一能说的,是那个镇子很危险。”
白煞神被他挑衅了一通,天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还有镇子里的人们,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余元宝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喜欢看?看出事情了吧!”
他自言自语道。
李惜阙注视了他几秒,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没有办法解释,就不解释了。”
话语之中体现出近乎没有缘由的信任,倒让余元宝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咱们现在可是距离前线越来越远了。”
可不是吗,从位置上来讲,他们现在想回到前线至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没事,我刚才问到了那粮仓的准确地址,等咱们去把那里一锅端,岂不是大功一件?”
余元宝庆幸于自己被系统的任务奖励救了一命。
李惜阙检查了一下地图,轻哼了一声。
“这个地址和信中所说完全是两个方位,真真假假,果然不能轻信。”
粮仓和小镇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军队重部,如果再用那令印旗狐假虎威,保不准要出事情。
“还好你还拿到了印有那县长官印的文书,等到时候你把盔甲脱下,就说是县长让你来确认一下那批粮食的情况。”
余元宝轻轻击掌。
“好办法!我先混进去,然后引发混乱和你里应外合,一举将那粮仓拿下!”
李惜阙很是奇怪。
“你不是本来就这么计划的吗,不然你要那县长的官印干什么?”
余元宝无言以对。
“这都被你发现了,你一定是个天才。”
李惜阙嘴角微微抬起,双手抱在胸前。
她听过数不胜数的赞扬,但唯独这一句最让她放松。
里面没有添加什么莫名的期待,也没有处心积虑的经营,甚至于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但就是莫名的顺耳。
“抱歉,但我确实是天才。”
时间渐晚,二人决定趁热打铁,赶在傍晚之前前往粮仓侦查。
最主要的其实是余元宝想要立刻离开魏国境内。
他算是看出来了,魏国现在就像是一锅沸腾的铁水,什么牛鬼蛇神都在里面沉沉浮浮。
到时候溅出一点来都能把他们两个烧死。
在这么一个边陲小镇都能找到大神,在那些大城市余元宝真的不敢想象是个什么样子。
“怕不是小鬼遍地,阴煞横行啊!”
余元宝感叹了一句,又收获了一道白眼。
两人沿着白煞神指明的方向前进,不一会就接近了一片树林。
身后的人烟也被树荫遮住,他们两个敌国的小贼,终于是自在了不少。
一路上,余元宝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生怕那具骷髅突然从哪个角落跳出来。
好在这担心似乎是多余的,白煞神的化身无法离开小镇。
一路风平浪静。
“你又嘟囔什么,没头没尾的。”
趁着没人,李惜阙脱下了厚重的铠甲,束起了自己的头发。
盔甲被随手扔在地上,她坠在余元宝身后,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在马背上换起了衣物。
“等下还有一场战斗,我这蹩脚的伪装还是卸下来吧,换上熟悉的盔甲,也能多发挥几分力气。”
感受了一下贴身里衣的湿度,李惜阙很是嫌弃的甩了甩手。
“我在想你是真没把我当外人啊,怎么,已经决定要灭我的口了吗?”
余元宝拿出一瓶可乐,头也不回的扔给李惜阙。
“呵,你要是现在敢回头,那我也只能灭你的口了。”
李惜阙拿出新的衣物,穿着难受倒是其次,主要是不想留下太多的味道,到时候被军犬寻到线索。
“我可是将军之女,还没出嫁呢。若真的出现了有损名誉的事情,你猜会有多少人来献这个殷勤?”
感受着脑后的视线,余元宝不置可否。
“我好害怕啊。”
李惜阙摇了摇头,将熟悉的银甲穿上,整个人又恢复了那份英姿飒爽的模样。
快步与余元宝并排,她看了看手上奇怪的易拉罐。
“这又是什么东西,铁罐子?”
余元宝也拿出了一罐,叩开拉环,示意她喝一口尝尝。
“我老家的小甜水,能提神醒脑!”
“用铁罐子也太奢侈了吧?”
李惜阙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味甜,但性苦,发酸,还激喉。怎么这么古怪,里面加了草药?”
“香菜,我加了香菜!”
算下来两人又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从昨天傍晚到现在,都没有停歇的机会。
现在在树林里,也不怕人多眼杂,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两人并排行走了许久,各自吃了些东西果腹,余元宝突然问到:
“你说,煞气究竟是什么?”
面对突然到来的问题,李惜阙显然已经习惯了,回答道:
“是天地之间散逸的一种力量,从万千灾祸的废墟上升腾而起,化作侵袭世间的种子。”
标准的教科书式的回答。
“那你说,煞气之间有区分吗?”
余元宝用余光看向树丛间的阴影,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隐藏。
“当然有,瘟煞,病煞,旱煞,有多少种灾祸,就有多少种煞,这是常识。”
李惜阙非常肯定的回答。
余元宝点了点头,而后半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这些煞气,会不会拥有一个源头?”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这世间没有无根之水,既然军煞来自于士兵,那其他煞气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来源?”
李惜阙皱起眉头,仔细看着余元宝的脸。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理论。”
余元宝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就是突然这么想到了而已……”
马蹄踏在松软的林地间,踩碎了晒干的树叶。
而余元宝就这么沉默的向前。
过了很久,他突然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李惜阙的眼睛。
“我得告诉你,惜阙。”
“这世间的煞气都有源头!”
“有一个独立的,可以被称之为事物的源头。”
沙拉拉,大风吹起满地的树叶。
“而那源头,比我们想的,要距离我们近很多。”
“甚至于就在我们身边。”
“这煞气,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