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任没接这茬儿话头,倒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杨青山那老小子,也没了!”
“啥?”
赵振国一听,嗓门儿陡然拔高,父子俩都死了,这是要干啥!
宋婉清正抱着棠棠等他打电话,被这一嗓子惊得够呛,忙不迭扭头问:“咋啦这是?”
赵振国赶忙用口型说着“没事”,心里却在骂,咋会偏偏这个时候死了?
唐主任在电话那头接着絮叨:
“杨金贵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啊,烂得直冒脓水,他跟管教员反映,人家还以为他装病想保外就医呢,压根儿没当回事儿。谁能想到啊,这小子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真…真死了?”赵振国舌头都有点打结。
电话那头,唐主任长叹一声,“唉,要说这杨金贵,我倒真盼着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唉!”
赵振国一听这话里有话,“唐主任,您有啥话就直说,别跟我这儿打哑谜!”
唐主任这才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楚小天他媳妇儿醒了,你猜怎么着?原来那晚的事儿,她心里门儿清……她那时候就想死了,可她连死都做不到!
醒了之后,这娘们儿也是个烈性子,直接把氧气管子一拔,还留了封绝笔信,说是不想拖累楚小天……得亏护士发现得及时,要不然,这会儿人早凉透了。之前她那是想死死不了,这好不容易醒了,一心求死……”
说到这儿,唐主任又叹了口气,接着说:
“楚小天以前有个学生,在拘留所里打杂。这孩子听说师父师母被杨金贵害成这副德行,觉着杨金贵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这孩子脑子一热,就偷了杨金贵的内裤,哄着里面一个染了脏病的老头穿了两天,又拿回去给杨金贵穿,让杨金贵染上了脏病。
本想着教训教训这小子,让受点罪,谁能想到,杨金贵才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居然没扛过去,就这么没了……”
赵振国听完,撇了撇嘴,嘴里嘟囔着:
“要我说啊,这杨金贵就是活该!可楚老师两口子,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尤其是那个学生,本想替老师出口气,结果平白无故摊上这么一条人命...你们准备咋办他?”
咋办?
唐主任知道这事情的时候,脑壳都大了,“唉,你问我这事儿,我也正头疼得紧呢!这娃娃还是我们这儿一个工作人员的娃,才十二岁,毛都没长齐呢,你说这叫个啥事儿嘛!
我去瞅了瞅那杨金贵的尸体,哎哟喂,那场面,简直没法看!他那地方流脓生疮,烂得不成样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腐臭味儿,惨得都没个人样了……”
本来是恶作剧,结果本来要挨枪子的人,就这么死了,唐主任也很郁闷,处理这娃娃么?人家还那么小!
唐主任也没想出个妥善的法子来处理这娃娃,索性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唉,先不说这娃娃了。至于那杨青山,表面上看着像是自杀,可我们都觉得不踏实,那老小子惜命得很,咋可能舍得死哟。
这不,蒋国柱从叶家那条线儿上,意外查出了些门道,杨青山压根儿就不是自杀,是被人灭口了!
而且啊,这事儿跟叶家脱不了干系!”
赵振国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啥?叶家?是叶武斌他们家那个叶家么?”
唐主任重重地点了点头,嘴里“嗯”了一声:
“没错,就是他们家!不过这杨青山级别不够,搭不上叶家主家那条线,只能巴结上叶家的旁支。
之前叶文斌干的那些缺德事儿,这杨青山在暗地里可没少帮忙打掩护,还一个劲儿地给叶家送好处,孝敬得那叫一个殷勤!”
赵振国:得,杨青山贪污这事儿跑不了了,他一个月才90块钱工资,要是不贪,能有钱打点才怪。
——
宋婉清偷偷朝赵振国用口型说:“楚小天…”
楚小天会怎么样?这是赵振国和宋婉清最关心的事情。
听赵振国问起楚小天,唐主任说:“你们县有个三线厂,你知道不?”
这个赵振国真知道,东风厂就在绵延几百里的大山里头,那个山坳坳叫鹰嘴沟,离他老家不到一百公里。
小时候他听大人们闲扯,说珍宝岛反击战时候用的迫击炮,就是从那儿造出来的!
唐主任说:“楚小天啊,得被判十年!”
“啥?十年!这么重!”赵振国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唐主任呵呵笑了笑,“然后啊,他和媳妇儿会被送到东风厂的学校里当老师,这辈子怕是都出不来了…”
听到这儿,赵振国这才恍然大悟,唐主任这安排妙啊,给楚老师选的这“坐牢”的地方,还真是不错。
东风厂可是个三线厂,所谓三线厂,是这么回事。当年龙国和苏美两国关系紧张那会儿,教员把全国分成了一线(沿海)、二线(中部)、三线(内陆纵深)。这三线厂主要就是生产军品的,一般都藏在深山里头,讲究个靠山、分散、隐蔽,就是为了战时能保住命脉。
东风厂那可是个自给自足的独立小天地,里头学校、医院、邮局、粮店、电影院,甚至连墓地都有,从生到死,啥事儿都能在里头解决,活脱脱一个小社会。
出入都是按军管的,非常严格,跟监狱也差不多了。
不过,一辈子都出不来倒也不至于,赵振国记得东风厂后来好像还搞了军改民。
楚小天这结局,说起来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北师大的高才生,当年那也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主儿,谁能想到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哟,真真是应了那句“时也命也”。
不过人只要还活着,再难的日子,咬咬牙也总能熬过去的。更何况,他媳妇儿如今也醒过来了...
说不定往后他们夫妻俩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好日子还在后头。
——
在那个年头,中国对于专利的观念压根儿就没怎么流行起来,泸州酒厂的厂长更是没把丰收酒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厂放在眼里,大大方方地迎接赵振国一行人的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