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梆子响声过后,整个淄川都为之惊醒,梆子、铜锣、唢呐、笛子,反正是能响的东西全部都响了起来,韩璋在城头城内看去,各个街道都有一条火龙,向着南门的方向赶。
与此同时,北城墙上也有一条火龙攀了上去,正向他们所在的南门蔓延。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韩璋咽了口吐沫,口干舌燥稍稍缓解:“干……爹……怎么办?”
钱大嘴略微一望,也吓了一跳:“这他娘的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咱们这十来个人在城墙上根本挡不了几下,下城墙和种爷他们汇合!”
在暴露了以后,城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又没有闸门,而最主要的就是南门那两扇包着铁的木门,只要将门守住,将外面的王二等人放进来,他们还有一条活路。
要是守不住镇门,他们杀了这么多人,怕是要被淄川镇的兵民生吞活剥。
韩璋的腿肚子有些发转,强撑着跟着钱大嘴他们,从甬道往下跑。
“老少爷们们,南城有警,必然有乱贼来攻镇子,给我死守住哇!”
刚摸下了甬道,韩璋就听见街对有人大喊,韩璋回头一看,只见四五条火龙已经出现在街角,但乱哄哄地,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城下种光道等人,已经将那七八具尸体叠在了一起,做了一堵肉墙用来防箭。
“妈的,钱大嘴,你们怎么干事的,怎还叫城头示了警!”
“我……谁他妈知道有个出去撒野的!”
钱大嘴不甘示弱地回道。
“行了,都他妈别废话,给我守住,去几个人将城门给打开,咱们的人就在一里开外,守一会人就进来了!”
种光道一边吩咐着,一边抄起原本属于镇兵的长弓,对着在街对面聚集起来的淄川镇兵民放了一箭。
随后就听见“啊”地一声,原本还密集的阵型顿时一散。
见状种光道又放了一箭,随即大喊:“流寇进镇啦!不想死的,快跑哇!”
本来这群镇民们只是被人叫着一起来守城,他们以为只要在城头砸石放箭就好,可但没想到镇门都已经被人夺了,黑黢黢地一时间也分不清门洞下有多少人,只知道有人影走动。
连带着射中人的那一箭和种光道这一喊,让原本就心中忐忑的镇民百姓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人群顿时就乱了,挤作一团。
“都他娘的愣着干啥,放箭,放箭!”
其他人被种光道这么一喊,也纷纷醒悟了过来,七支短弓连射,一时间对面惨叫不断。
“别慌!他们没有多少人,赶紧把门夺回来,不然流寇进来必死!”
淄川镇巡检司巡检还算是有一些脑子的,他一边带着二十来个弓兵对着门洞还击,一边对着人群大喊。
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原本还气势汹汹地镇民此时见死了人,流寇又将镇门给夺了纷纷往反方向跑,要么自行逃亡,要么准备归家带着亲眷逃走。
见门洞下被压制住,巡检将腰刀抽了出来,咬着牙道:“门下没有多少人,趁着大股流寇还没进城,把镇门夺回来!”
他带着十来个弓兵一面放箭,一面往门洞下冲着。
然而,刚刚冲到门洞下,他的眼睛就蓦地瞪大了起来,数不尽的人群,伴随着冲天的喊杀声,从镇门外涌了进来。
“完了。”
他的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过,胸口就被一被一支三齿叉的木叉戳中,他穿着棉甲,木叉没刺破甲,倒是把他刺地向后趔趄了两下。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脑袋就又被一把锄头打中,摇摇晃晃当中,他感觉有人在掰着自己的手指夺刀,他挣了两挣,忽感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身子被人一撞,就栽倒在地,淹没在一双双脚板之下。
韩璋将身子紧紧地贴着门洞的墙壁,四处都是发了疯往里冲的人群,微一转头,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巡检和那几个死了的镇兵被人拉到一边,无数双手在他们身上摸着、剥着,甚至有人为了一支靴子扭打在了一起。
他心中十分害怕,猛然觉得这些人好像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钱大嘴好不容易从人群当中挤到了他的身边,先是照着脑袋扇了一下,紧接着嘴里骂道:“你个愣怂,愣着干啥,赶快进镇子去抢,再不抢就都被人给抢光了!”
说着,钱大嘴拉着韩璋的胳膊就也顺着人群开始往里面跑。
跑了两步,他扥了一下韩璋:“白天让你做记号那几家还记得不?快去,不然一会就叫旁人抢了先。”
韩璋正怔怔地出着神,听到钱大嘴的声音,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俺……俺……”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道:“俺实在记不得咧。”
“没用的废物!”
钱大嘴咬着牙骂了他一句,接着跺了跺脚:“那就逮哪抢哪儿,刚进镇子的都是青壮战力,你娘她们大部应该还在后面,等她们进了镇那就真的什么都剩不下了!”
无数身影从两个人的身边跑过,三五成群的破开铺子或者民宅的大门,巷里巷外都是女人的尖叫声和孩提哭喊。
钱大嘴选中了一处中等的院子,和几个流民一起身撞脚踹地将本就不结实的木门撞开。
刚刚撞开,一只狗狂吠着就扑了上来,钱大嘴用手中的刀将狗砍死,随后对着那个拿着一条木扁担的青壮汉子喝道:“老子们只要粮食财物,不要人命,识相点,把扁担放下。”
那汉子犹豫了一番,将扁担甩在了一旁,走到角落里和妻儿开始抱头痛哭。
钱大嘴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倒也说话算话,没去管他们,任由他们在角落里,大步流星地率先冲进了主屋。
四五个流民在院子内一阵翻找,将米面等吃食以及一些财物洗劫一空。
钱大嘴将半袋子米扛在肩膀上,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对着那男主人道:“一会要是还有人来,就任由他们进,莫要反抗,只要反抗就死,听懂了没?”
那男主人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钱大嘴也不再理会他,带着韩璋就往下一家跑,猛然间就看见火光从镇子四处腾起,到处都是破门声和哭喊声。
钱大嘴一边跑一边骂道:“哪个狗日的放火,到时候东西不都烧没了!”